雙山方向，天魔之手黑霧繚繞，像是無數條黑氣凝成的長蛇從爪子里鑽出，然而並沒有任何攻擊之力，只一鑽出利爪就黯淡消散。
凝聚天魔之手的魔氣不同於尋常魔氣，裡面蘊含著一股奇異而強大的氣息，不同於此界的法則之力，更不同於諸天萬界的法則之力。
這種力量使天魔之手強大，然後現在，這力量已在快速衰敗。
它無聲無息地掙扎着，帶起的空間波動讓人感覺到它的絕望與憤怒。五隻長短不一的手指不斷張開又握緊，尖利的指甲刮破了空間，卻被上方仙人之手輕鬆抹去。
新的修仙界廣袤無垠，而無論站在何方，都能看到天魔之手臨死掙扎的一幕。修士們眼前晃過光怪陸離的畫面，像是過去未來的情形匯聚成了河流，色彩斑駁交雜，完全看不真切。
時間的變形與扭曲總能讓人心生敬畏，這種下界修士無法觸及、靈界修士無法完全參透的力量，唯有真正的仙魔才能如此隨意地運用。
那一幅幅畫面閃現得太快，其中蘊含的時間之力令天外煉虛修士都頭昏欲嘔，更不用說下方一眾低階。
化神真君們神識鈍痛腦袋昏沉，元嬰真人們個個捂頭悶哼，而金丹、鍊氣、築基的小修士更是一頭栽倒過去，完全沒有了意識。
還有夾雜其中的空間之力，再一次將人肉身神魂分割了重組，讓人神魂劇震，肉身劇痛。
過去與未來的畫面似遠似近，每個人從每個角度看到的都有不同，可時空兩種力量太過可怕，整個修仙界沒有一人能夠分心凝神看清那些畫面。
誰都想要捕捉一絲未來的片段，可哪怕專註到了極致，還是會被種種身心摧殘所止住，眼睜睜看着那些模糊畫面飄然遠去。
何淼淼、路妍姿站在洞府入口，哪怕隔着數重陣法與結界屏障，這力量也絕不會減少半分。二人早就停止了掙扎，老老實實癱坐在地，靠着石壁緊緊握着拳頭，期盼這場磨難快些過去。
轟隆隆的聲音從極遠處傳來，到東海時已經模糊不清。但從仙魔之手附近的煙塵漫天看來，多半是萬妖山脈開始崩塌，如同不周山，終是被這兩手撕扯的力量徹底毀去。
剛剛還是艷陽高照的天空，此時已是烏雲滾滾，幾道看似死寂實則帶着毀滅之力的黑色裂口，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仙人之手不疾不徐，將一道道裂口抹平，補上了天空的縫，也補上了有可能再次被損毀的法則。
天魔之手臨死前的反擊並不強烈，至少未能對此界產生毀滅性的影響。
“看來魔神祭的損毀對它影響很大。”何淼淼的聲音傳到路妍姿耳中時，像是隔着厚厚的屏障，朦朦朧朧瓮聲瓮氣，若不是二人距離極近，怕是根本聽不真切。
“是啊，好在有損。否則這新的一界亦會在反撲中損毀，法則不完善，我們日後進階都難。現在倒是好了，再不必擔心這些。”路妍姿忍住神魂肉身的劇痛，試圖多說些話分散注意力。
何淼淼一開始還在運起靈力抵抗，但效果幾近於無，是以也放棄了掙扎。聽到路妍姿的話，倒是想起融合成為大型修仙界的好處來。
“如今融入大界法則，日後亦不必急着飛升靈界，在下界磨礪至煉虛圓滿，對自身還有益處。”
再加上靈界高階多不勝數，若是化神圓滿飛升，到了靈界只是煉虛初期，不說是位於底端，卻也自在不到哪裡去。而若是煉虛圓滿飛升，到了靈界便是出竅初期的靈尊！
靈尊與靈君一字之差，境界實力與地位卻是天壤之別。因為開竅期已是蛻凡修鍊的第三大階段，哪怕只是第一個大境界，也與第二大階段有極為明顯的區別。
“從元嬰到化神，再到煉虛......”路妍姿無聲嘆了口氣，心中有些不確定自己的修途能否走得那般遠。她靈根純凈度只是玄階，只因在玄階中算是較好的，才有幸在前些日進階元嬰。至於日後，她很少去想。
何淼淼聽到她略顯落寞的語氣，便知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但何淼淼並不覺得她沒有繼續進階的希望，在外遊歷這麼多年，所見所聞也算得上不少了，靈根純凈度與進階的關聯，在她看來着實沒有世人認定的那麼大。
鍊氣、築基與金丹期當然受到很大影響，但到了元嬰期，進階在很大程度上都與心境與悟性相關。靈根的影響只會越來越少。
她將自己的看法與路妍姿細細說了一遍，也不全是安慰，而是她本就這麼想。
見她說得篤定，路妍姿心中也輕鬆不少。不過她一向沒多少表情，看不出她打從心底鬆了口氣。“原是這樣，我還是清修過多、遊歷太少。這場大亂結束，無論如何都得出去見識一番了。”
說到此，何淼淼又想起自己的去留。臨走前丙三真人讓她安心去，辦完了私事再歸去也不遲。而現在內亂當前，她若想要留下也不算違了規矩。
但內亂之際少不了種種勾心鬥角與生死相鬥，後者她倒是不懼，前者的確讓人心煩。
何淼淼想到逝去的子衍與若谷靈君，還有獻祭的子珅、子珏，她實在不想看到他們以性命換來的修仙界再生亂象。
“我還是想留下來。”
何淼淼很快決定，她要與子律、子珺一起渡過避免不了的內亂，哪怕人丁凋零，亦不能讓子家徹底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
她離開彌天界不過短短五年，哪怕再在這裡滯留十個五年，對於元嬰修士來說也不算什麼。
摘星閣暗堂對修士的束縛少之又少，大家多是憑着本心約束自己。
何淼淼如所有精挑細選的暗堂修士一樣，不會刻意去逃避自己挑起的責任，一旦完成了該做的事，她會儘快回到閣中報道。
畢竟她心中還有許多疑惑，想要了解的信息既多又雜，而在下界，除了摘星閣之外，沒有任何地方能夠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