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璇在那乍看慈眉善目，眼神卻隱有幾分陰狠的老者靠近時，就從他起伏不定的氣息中認出了此人。

這名修士不必說，正是試圖在萬寶閣強行發布尋息壤任務的鬧事者。他絕非外表所顯露的煉虛圓滿，而是被天道法則所限制的出竅期。

子璇甚至知道，此人應當是勉強進入的出竅初期，因為他沒有渡過心魔劫，最終靠破界珠前往的靈界，飛升算是徹底失敗了。

她之所以能在瞬間辨出對方身份，正是因為那一場飛升動靜太大，伴隨着漫天霞光鋪開在仙臨界的，還有這位獨孤首座特有的氣息。

“獨孤靈尊。”

“音希小友。”

子璇站在城池上空，並未走出護城陣法，在未能弄清對方究竟投沒投靠魔族一方之前，她是打定主意不與之正面相對。

她本有些詫異，從未謀面的對方竟能一口叫出她道號，但轉念一想，她既不曾掩蓋眼角印記又不曾掩飾自身氣息，無論是誰都能認出她是子家人。

再加上如今世人皆知，下界子家，唯一一名煉虛初期的女修道號正是音希。她的骨齡、氣息、身份都對得上號，獨孤首座自然輕易就能認出來。

“靈尊擋我去路可是有事吩咐？晚輩若能做到必當儘力。”子璇抱拳行了一禮，客氣而疏離，言下之意卻是你老人家要是無事就趕緊消失，省得人提心弔膽。

獨孤首座原本生了一副十分親和的面孔，雙眼含笑，神情看上去也還算和善。只是眼中偶爾閃過一絲異樣之色，還是讓子璇本能地警惕起來。

“呵呵呵，小友客氣了。我途徑此地，順道來購些合適的寶物帶給族中小輩把玩，正好感應到一股濃郁的朱雀之息，晃眼就見是子家新晉煉虛靈君，這就過來打個招呼。”

“原來如此。”子璇跟着一笑，壓下心中不安假作輕鬆道，“靈尊是要回仙臨界？那看來不順路了。”

“哦？小友是要去哪裡？左右我無事，不如陪你一道在下界逛逛，到時候一起返回？”獨孤首座似是完全沒有聽出她的話外之音，樂呵呵地上前幾步，隱隱給人一種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的壓迫感。

子璇心中有些煩悶，收斂起面上笑容，擰着眉頭沉默着看向對方。

其實她心中並不如何害怕，對方是出竅初期不假，但一個沒能渡過心魔劫強行破解進階的出竅期，實力其實大大打了折扣。

她若拼盡全力，絕不至於死在對方手上，只是要付出的代價必然不小，萬一不小心折損了肉身，可是大大的划不來。

無論靈界還是下界的子家長輩，都不愛給小輩賜下護身符寶或神念，她的修為又已經超過了愛悄悄送她護身小玩意的祖父，所以身上除了陵光與含光，一時還真沒有什麼能夠拖延時間之物。

防禦強悍的游虛又被留在了天狼峰中，僅憑她手中的六階超品防禦戒與六階超品身份玉佩，絕對不足以抗住出竅期的法則攻擊。哪怕她肉身再強悍，都極有可能損毀在逃離的途中。

“音希小友？可是要去的地方不便於人同行？”獨孤首座呵呵一笑，毫無芥蒂地擺手道，“是我一時沒想到，讓你為難了。不怕小友笑話，我如此急切想要與你交好，確實是因為仙臨東海留下的獨孤一族後輩。唉......他們如今的日子不好過啊。”

他愁眉不展，眼神從友好變為憂慮，像是為了留在下界的晚輩，都不惜急切地討好有過舊怨的子家小輩，全是一副為家族大計着想的良善老者模樣。

子璇含笑點點頭，心中根本不將這話當真。只默默想着獨孤首座的拙劣演技還得磨練磨練，否則怕是連元嬰小輩都騙不過去。“的確是有些不便。不如這樣吧，前輩先回仙臨界，待我歸去必然發函邀請獨孤一族前往西北參加慶典。”

“好好好！小友爽快！既如此我就不耽誤了。”獨孤首座說完轉身就走，滿臉都帶着笑意，彷彿當真為獨孤一族能得邀請而興奮不已。

但到了此時，子璇已經很清楚，眼前的人既然動了攔下她的心思，就絕不可能輕易放棄。哪怕口頭上應下也只是暫且讓她放下戒心，待她一走出護城大陣，走入某片荒蕪黑暗的空間夾層，對方就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沒察覺到魔氣，要麼是沒有轉修魔功，要麼是專修不久還未突破至高階。”子璇一邊在心中分析一邊緩步走在城池上空，沒有急着離開。“他飛升至中靈界，很有可能與姬家叛徒混在了一起。”

她曾聽人說過，獨孤首座在乾元界時，是個八方都吃得開混得開的和善人，誰都不會去得罪。獨孤一族之所以能有往日輝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為人處世較為圓滑之故。

當年子泠獨身找上門去為她與子珺出氣，這位獨孤首座也十分爽快地賠了禮道了歉，還懲治了前往七星山脈的三個獨孤真君。

在他飛升之際，獨孤二長老由着自己性子胡來，將子家和各宗族得罪得死死的，埋下了衰敗的禍根。這事對於離開下界的獨孤首座來說，是無甚所謂還是記恨心間，子璇今日總算是弄明白了。

“看來所謂斬斷下界塵緣一事，無關心境本心，對於修士來說都不容易做到啊。”子璇大概能夠想到，獨孤首座抱着對子家的暗恨來到中靈界，會如何與姬家叛徒一拍即合。“因果註定，看來是逃不掉這一劫。”

子璇神識一動鑽入澄明洞天，邁步離開護城大陣的時候，留在洞頭的跨界傳訊符已收到了兩位靈尊的回訊，讓她大大舒了口氣。

“好在需要避劫的不是我，而是他。”子璇眼神一厲，感應着空間波動跨步來到一片黑暗中，空間夾層內部脆弱不堪，她毫不猶豫地走上天外之外，很快就感受到被人暗中窺探的不適感。

她來到罡風凜冽、空間裂縫肆虐的黑暗中站定，身前紅光一閃，劍勢瞬間凝滯了這片空間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