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戰北辰把她留下的最後念想帶回了魔界,將那朵鳶尾花裝進了錦盒裡,每日都帶着她一起去游山歷水,看遍魔界的每一個角落,連帶着對魔界的大小事物也漸漸地不再管,將帝位傳給了他的侄子,而他自己則過起了不問世事的生活。

後來,他聽說封澈在仙妖大戰中以失敗而被抓,這個秋天就要推下誅仙台了,只是,他不是小鳶兒,並不覺得有多麼的可惜。

這一日很快就到了,封澈被人從仙牢中押了出來,他的身上布滿了傷痕,每一道都是那麼的觸目驚心,可偏偏又恰當好處地沒有出血,還有他向來都覺得是資本的容貌也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條蜈蚣在他臉上一樣,可怖得很。

待他被押到了誅仙台上,負責監斬的兩名神仙早已經到了,但沒有立即行刑,而是在等着一個人,那個人便就是宣布隱居的恆景帝君冥世珩。

即便是被人綁在了誅仙台上,封澈也沒有露出半點的害怕之意,那一日他聽到阿鳶魂飛魄散的消息時便覺得死也不是那麼可怕了,他賭上了整個妖界也沒有將阿鳶帶回去,這就說明了他們之間其實從頭到尾就是沒有緣分的,又或者說是有緣無分,所以他是一點兒也不害怕死亡了,反倒是有些期待,因為那樣他就可以追隨阿鳶而去了,留他一個人在世上也是一種孤獨,更是一種懲罰吧。

四處張望了下,卻沒有看到那個本應該出現的人影,他便大笑了起來,笑得很是癲狂,縱然手腳不能動彈,但他還是可以說話的,便道:“你們的恆景帝君呢?怎麼不見他來?莫不是心虛害怕了吧,哈哈!那個蠢貨!”

枉他聰明一世卻是糊塗一時,呵,當年那件事若不是他自己立場不堅定,又怎麼會偏聽偏信去殺了阿鳶呢?說到底,還是他自己的錯,與他不相干。

“放肆!帝君又豈是你這樣的手下敗將能夠辱罵的?!不過是個將死之人,猖狂什麼!”一名神仙還算是恆景帝君一邊的人,不管他如今如何也都還是值得他去擁護的,自然也就聽不得別人這樣說他了。

而另一名神仙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在思考着要不要也幫個腔,不過也不用他幫腔了,因為恆景帝君已經來了。

冥世珩這些日子也是極為消沉,對於阮清歡他是真的動了心的,也是放在了心上的,原以為可以與她一生一世在一起,卻不想到了最後竟是他害了她,但即便是如此,他也從未想過要隨她一起去死,那樣的追隨他還做不到,因為天下蒼生都需要他,不能為了一個人而不顧天下之人。

只是,他的心已經乾涸了,從此再也不會為了誰而動。

“還有什麼話要說,趁現在都說出來吧。”他倒也不算吝嗇,犯不着與一個將死之人計較,若是他還有什麼心愿未了,他倒也不是不可以替他完成,好歹也是師兄弟一場,總不至於連這麼點也做不到。

看着負手而立的冥世珩,封澈止住了笑,卻又笑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是帶了嘲諷的意味,道:“如今我在你的手裡,自然是不如死了得好,只是冥世珩,到底最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還記得當年的那件事吧?其實阿鳶並沒有投靠魔界,不過是我年輕氣盛看不得她總是偏向你,便去編了個謊話來騙你,沒想到你也信了,呵,還真是可笑啊,阿鳶那麼痴情的女子又怎麼可能背叛你呢?是你自己對自己不信任,也對阿鳶不信任,所以才會造成了如今的悲劇!”

他說得很平靜,就好像真的只是在敘述一個故事一樣,只是心為什麼會這樣疼?或許他還是有些恨的吧,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等他一死就可以去找阿鳶了,想到這裡,他的嘴角都上揚了些,像是很憧憬的模樣。

竟然是這樣!冥世珩心往下沉了沉,原來一直都是他錯了,他害了她這麼久,就是這一世也是害了她的,呵,為什麼她都不解釋呢?不過那個時候的他或許也聽不進去吧。

“行刑!”不想再看到他,不想再想起,那些罪行他會一一地忘記,隱居一輩子再也不出來。

兩名神仙皆是點頭附和,很快,封澈便就被推下了誅仙台,受着那魂飛魄散之苦。

逗留了許久,卻沒有聽見本該有的慘叫聲,冥世珩向後望去,原來是他硬生生地忍住了,即便是死也不願變得更卑微,呵,要怎麼樣都隨他去好了,他也管不着,從今天開始,就真的只剩下了他一個人,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提步往回走着,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像是有千金重似的。

後來,青丘帝姬因為找不到他而不得已嫁給了東海太子,湘妃誕下了龍種,順利登上了仙后的寶座,妖界已經覆滅,只剩了魔界和仙界,簽下了和平共處條約,並有了婚姻來往,譬如,新任魔帝娶了仙帝的妹妹扶搖公主,但逢年過節的他們都必須要去祭拜一個人,那就是已故的流鳶神女,也是前任魔帝的王后。

後來又發生了許多事,只是這些對於戰北辰來說都已經沒有什麼了,不管世界如何變化,他都只需要靜靜地陪伴着小鳶兒就好。

他提了一壺梅子酒,靠着大樹坐下,從懷裡掏出那朵鳶尾花看了又看,這才放進了懷裡,然後一個人喝着酒,這樣的日子他都已經習慣了,沒了小鳶兒他活得生不如死,卻又不能陪她一起去,只因他答應了她要好好活下去,所以,他只能如此。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前方有一個人在朝他招着手,如花的笑靨,一如記憶中的那個女子,揉了揉雙眼,看清了些,竟真的是小鳶兒在朝他招手,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信了,所以朝着那個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卻不想竟是再也沒有醒來過,原來那只是一個幻覺,而他卻是隨着她去了。

這個世間,但凡是與她有關的男子,幾乎都死了,除了冥世珩,她要他孤獨地活在這個世上,永遠永遠。

看似是一個很輕的懲罰,但這才是最無聲的懲罰,她用了幾萬年的光陰來換他的一片真情,卻還是失敗了,所以她也要用灰飛煙滅來換他永世孤獨,這是他欠她的,誰也不可能更改得了。

一晃已是過了千年,仙帝退位,由仙后之子繼位,這日本是應該由恆景帝君來給他加冕的,但卻沒有人能找得到他,便也就只得放棄了,改由三清,卻不想他竟然來了,親手為新帝戴上皇冠,然後悄然而去。

“仙界如今是熱鬧得很,你卻一個人坐在這裡,是要做什麼?”難得的,還能找得到他,青丘上神也是很憋屈,作為他的至交好友,他卻瞞了他這麼多事,不過這些也沒什麼,只要他還平安就行。

冥世珩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對於他的不請自來並沒有說什麼,而聽了他的話後,才說了句:“無關做什麼,對錯與否,早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