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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河清一開始被自己閨女的笑,弄得有點惱羞成怒,可是當他把前因後果聽完,又覺得杜玉娘說得很對。

科舉多難啊!十里八村好幾十年能出一個秀才,那都是祖宗保佑了!更別提考中舉人了,進士了!至於狀元,那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當初他為什麼非要把玉娘嫁給池秀才?還不是人家考中了考才,不是白丁?他覺得池秀才日後能有出息,才想着藉著兩家的情分把親事定下。可是後來的事情,誰又能想到呢?

虎子才多大啊!?他啟蒙本來就晚,讀了這麼些年,論語還沒有讀完呢!現在想高中啊,當官的事啊,簡直跟痴人說夢一樣!

杜河清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呃,這個人啊,一上了歲數,天天沒事就瞎想。”

杜玉娘也不拆穿他,正色地道:“爹,我覺得您這麼想,挺好的,有先見之明!將來啊,你就等着虎子給你考一個進士回來吧!好給咱們家改換門庭,讓您好好揚眉吐氣一回!”

杜河清連搖頭,帶擺手,“我可不敢想啊!玉娘,我要是能活着看虎子考中一個秀才,我就知足了!”

“您剛才不是還為了虎子當官,家裡沒有助力而發愁呢!怎麼才一會兒的工夫,虎子中個秀才您就知足了?”杜玉娘眨了眨眼睛,故意調侃着杜河清。

杜河清臉上發燙,嘴裡卻不承認,把眼睛一瞪,道:“那還不是楊崢那小子,好端端的說什麼貢院的事兒,我這是讓他帶到溝里去了。”

呱唧一聲,好大的一口鍋,直接扣在了楊崢的頭上。

杜玉娘也不拆穿他,若有所思的點頭,“我看也是!下回我可得好好說楊大哥,別什麼事都亂說,瞎說!你看看吧,說著說著,你當真了,是不是?”

“我不是當真了!”杜河清瞪着眼睛,“我是被他帶到溝里去了!你說說他,說什麼江南貢院的學生,都是最出類拔萃的,將來那都是國之棟樑,你說我聽了,能不瞎想嗎?”

杜玉娘暗中憋着笑,不住地點頭,“是,可不是嗎,這事兒就賴他!”

杜河清清了清嗓子,不說話了。

“那行,那你帶我轉悠轉悠。”其實剛才已經轉悠一遍了,他這是不自在了。

杜玉娘就當作不知道的樣子,又帶着杜河清轉悠了一遍,還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說。

“玉娘啊,這五岩鎮可比咱們桃溪鎮大多了,那麼多家賣點心的鋪子,你再開,能賺到錢嗎?”

杜玉娘笑笑,“爹,您就放心吧,您也不想想,我是靠啥起家的!”

靠啥起家的?還不是當初做的那紅豆糕!

“既然你心裡有數,那我也就不說啥了!不過,到啥時候你都得記着,你已經嫁人了,是人家的妻子,可不能像小時候那麼任性了。”

杜玉娘正色道:“爹,您放心吧,我會的。”

“那,差不多了吧,咱們回去吧!”

他是歸心似箭,恨不得現在就聽聽楊崢到底和虎子說了啥,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那行,咱們回吧!”

杜玉娘鎖好了門,順着原路跟杜河清回了帽兒胡同。

爺倆剛一進院,胡同里不遠處的一扇小門就被人偷偷地打開了一條小縫。好半天以後,那門才關上,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

杜玉娘和杜河清完全不知道有人在盯着他們,父女倆一進院,姜嫂就迎了出來。

杜玉娘就問她:“談完了沒有?”

姜嫂搖了搖頭,隨手關上了大門。

杜河清望眼欲穿,可是上房的門關得緊緊的,他啥也看不見,只能干著急。

杜玉娘讓姜氏給杜河清沏點茶水,可是杜河清哪兒有心思喝茶啊!

好在,沒過多久,楊崢和杜安盛便從屋裡走了出來。

杜河清這才鬆了一口氣,同時發現自己口乾得厲害,全身上下都是汗。

杜玉娘連忙讓姜嫂在院子里擺了一張桌子,切了西瓜,又重新給幾個人沏了茶,大家這才坐下來說話。

微風拂面,喝茶吃西瓜,感覺倒是十分愜意。

杜河清足足喝了三大杯茶水,方才覺得又活了過來。

杜安盛見他如此這般牛飲,不由得擔心地道:“爹,您去打狼了?怎麼渴成這樣?”

“你這臭小子,怎麼說話呢?”杜河清瞪了杜安盛一眼,他也不好當著女婿的面說自己緊張,就推脫道:“我最近就是口乾,喝的多一些了,怎麼了?”

杜安盛皺着眉頭,“爹,我瞧您最近似乎有些消瘦,能吃能喝的,還口乾……”

“你給我說人話。”

“我是說,您會不會是得了消渴症了啊?”

杜玉娘在一旁沒忍住,撲哧一聲樂出了聲。

杜河清這會兒的臉色超級難看。

消渴症是啥好病嗎?那病要命啊,是最纏人不過!街角的祁老闆,就得了這個病,六七年的工夫,人瘦得和干一樣,就等着死了。

“啊呸!你這個臭小子,就會胡說八道。”

杜玉娘只好出來打圓場,“行了啊,你可別亂說了,爹方才跟我去鋪子那邊了,頂着個大太陽,路上又走得急了點,這才渴了。一進院就沏上茶了,半天沒喝到嘴裡,能不渴嗎?”

杜安盛點了點頭,很給面子的沒有拆穿她。

明明就是爹自己坐立難安,偏說得沒事人一樣。

“那個,崢子,虎子咋說的,你們商量啥了??”到底沒忍住,杜河清還是開了口,問了一句。

杜安盛面帶喜色,“爹,姐夫跟我說了好多江南貢院的事,我算是長見識了!”杜安盛巴拉巴拉的說了一通,說的都是書院里的師長是什麼人,是哪一年的進士出身,性情是什麼樣的,喜歡什麼樣學生,有什麼愛好……

反正好像他自己跟那些人相處了幾十年似的,事無巨細,樣樣都講到了。

杜河清哪兒聽得懂這個,當下伸手攔了杜安盛的話,“你打住吧啊!那些人你爹我一個也不認識,你說了也白說!你就跟我說說,你去不去!”

其實杜河清自己心裡也明白,虎子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能不去嗎!

“去啊!怎麼不去。”杜安盛拿起一塊西瓜,自顧的啃了起來,邊啃還邊道:“姐,你可真夠奢侈的了,這個月份的西瓜貴死人,你也捨得吃。”

杜玉娘伸手戳他的額頭,“你這個沒良心的,要不是你和爹來了,我能買這個?”這西瓜,是暖棚里種出來的,可精貴呢!地里的西瓜還要兩個多月才能下來呢!剛下來的時候也貴着呢,都是富貴人家才能買得起的。

尋常人家,誰捨得買這個吃。

“好好,我錯了!”杜安盛把瓜皮處理掉,順手甩了甩手上的西瓜汁,才道:“反正我是去定了!我跟姐夫商量好的。”

一口一個姐夫的,杜河清都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