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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河浦直到坐上馬車,還沒能從劉氏的話中緩過神來。

這一早上,他都暈暈乎乎的,連飯也沒吃好,直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

“想啥呢!”杜河清一邊趕車,一邊掃了杜河浦一眼。

“啊~那個……”杜河浦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年輕時才有的局促神情,“就是覺得大嫂這樣……這樣豁達,一時間,感慨頗多。”

“呵呵……”杜河清心情算是不錯,馬上過年了,小兒子從書院回來了,家裡又添了新丁。兄弟回來了,端得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樣,連老娘的精神瞧着也好了一些。

就連一向看二房不順眼的媳婦,這次也沒說什麼。

眼瞅着就是大團圓的結局,杜河清如何不歡喜。

杜河浦的心情也不錯。

他原本不奢望自己這一趟回來,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只想着老娘能聽他說幾句話,孩子們能認自己這個當爹的,也就知足了。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比他想得還要好。

兄弟倆快馬加鞭去了水渠縣,趕到了胡秀英的秀坊。

秀坊看門的都認識杜河清了,一見他來,便笑呵呵的上前來打招呼,“又來看侄女了?要說我老婆子活了這一輩子,也沒見過像你這樣心疼孩子的伯父。”

杜河清連忙笑着塞一把錢過去,“天氣冷,給媽媽打些酒喝,暖和暖和。”

杜河浦在一旁聽了,心中五味雜陳,他這個做父親的,恍惚有一年沒瞧過女兒們了。就是這綉坊,他也是頭一次來。聽那婆子的話,大哥卻是時三差五的就過來。

他這個父親,當得失職。

婆子樂開了花,道:“你們且在角門等着,一會兒我就喚兩個姑娘過來。”因為熟識,再上杜河清會做人,不心疼那點打發‘小鬼’的銀錢,所以這才能每每順利的見到人。

兩個人都謝過那婆子,照舊在角門等着。

角門對着一條不起眼的巷子,這裡人少清凈,見人方便。

不多時,杜小枝和杜小碗齊齊走了出來,見到杜河浦是,都是又驚又喜。

“爹爹?”

“您這是……怎麼這般了。”杜河浦現在瞧着,比實際年齡蒼老五歲都不止。

杜小枝的眼淚落了下來,伸手握住了杜河浦的。

姑娘大了,杜河浦就有些閃躲。

他的手特別粗糙,上面都是口子,看起來,像五六十歲的,務農老翁的手。

“爹爹,你去哪裡了,怎麼一年了都沒有消息。”

杜小碗膽子有些小,雖然平時姐姐耳提命面的交待,爹爹對她們和兄母是不一樣的,但是杜小碗想起那段膽戰心驚的日子,還是有些後怕,所以看到杜河浦的時候,眼睛有些畏縮。

杜河浦瞧見了,心裡頭苦澀不已,卻也沒有辦法,只好日後彌補。

“小碗,你長高了,是大姑娘了。”

杜小碗假笑了一下,不知道說點什麼。

杜小枝連忙打圓場,“爹,你咋來了,是不是回來過年了,這回回來還走不走了。”

杜河浦就道:“正想跟你們姐倆說這事兒呢!你們能請假嗎?尋一個清凈的地方,細細的說。”

“能的。”杜小枝心中有些激動,不過很快就抑制住了,“年下里,該忙的也都忙的差不多了,況且以我們的手藝……又不是非我們不可。”

杜河浦就道:“方才你大伯趕車從那邊過來,我看到街角有個茶水鋪子,咱們過去那裡說吧!”

杜小枝就道:“好,爹,大伯,你們稍等等,我去跟管事的媽媽說一聲,就出來。”

兩兄弟微微點頭。

杜小枝就拉着杜小碗往回走,邊走還邊回頭看着杜河浦笑,很快就進了院子,瞧不見了身影。

杜小碗不太明白,“姐,你……”為什麼對爹爹那麼好,難道她忘了當初那些事了?

雖是娘和大哥主張將她胡亂嫁掉換聘禮,可是爹也默許了啊~

杜小枝就停下了腳步,十分認真的看着杜小碗道:“小碗,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他畢竟是我們的爹,如今他也改好了,你也不必揪着往事不放。”

小碗緊追不捨地發問:“姐姐怎麼知道他改好了?”

杜小枝就道:“爹以前犯渾,祖母和大伯可曾搭理過他?”

杜小碗搖頭。

“如今大伯跟爹一起來的,這說明大伯已經不記恨咱爹了,興許連祖母也不記恨咱爹了,難道我們做女兒的,還要記恨他?”

杜小碗似懂非懂,“可是……”

“你記着,眼睛是長在腦袋前面的,所以做人要往前看,不能總想着原來的事。有爹在,你和我就是有家的孩子,將來……”婚事上也不會太艱難。

杜小碗不懂,緊跟着杜小枝往院子深處走,“可是,我們有祖母,還有大伯父啊!”

杜小枝輕笑一聲,“傻丫頭,親戚和父母怎麼一樣。”她也知道大伯父大伯母對她們姐妹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罷了。而且大伯母如何待她們,也不會把她們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這是人情倫常。

換位處之,如果她是大伯母,只怕還沒有這份胸襟和度量呢!替攪家生禍的小叔子嫁閨女,那得是多大的腦袋?

杜小碗不說話。

姐妹倆請了假,急匆匆的往回走,跟着爹爹和大伯去了那家茶水鋪子。

挑了一個清靜的地方,又點了一壺茶水,一盤點心,四人才坐下說話。

“枝兒,爹以前,對不住你們兩姐妹,如今在外頭辛苦了一段時日,也算是醒悟過來了。爹以前糊塗,但是現在都想明白了。”

杜小枝眼中有淺淺的淚光,她哽咽道:“爹爹~”接着便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那種瞬間沒了家,無依無靠的感覺,好像還在昨天似的。

以前家裡雖然多有不公,可是那是家啊!她有父兄,有娘,有姐妹。

可是後來呢……

杜河浦心頭一酸,只道:“枝兒,小碗,爹爹掙下了幾個錢,想着年後就買個宅子,把你們姐妹二人接回去,莫要在這綉坊里繼續做工了。”

姐妹二人微驚,心裡卻是歡喜的。

沒人願意出來奔波討生活,連帶着名聲也受了連累。綉坊里的師傅們,都是上了年紀的,又或者是因為這樣這樣,那樣的原因終身未嫁的。年輕的綉娘也不是沒有,但是像她和碗兒這樣沒依沒靠的卻是沒有的。她們姐妹二人總不能一輩子在綉坊做活,終究是要給自己找條出路的。

有資格的綉娘歷來對她們嚴厲,或許是看胡秀英對她們姐妹親厚一些,個個都拉着個臉子。說得難聽一些,她們就是看不得那些年輕鮮亮的姑娘在自己眼前,每日對她們姐妹倆頤指氣使,那種寄人籬下的滋味,當真是不好受。

杜小枝願意賭一把,沒有娘和兄長的攛掇,爹或許沒有那麼糊塗了。

到了下晌,杜河清和杜河浦趕車回來了,卻不見二房的小姐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