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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倫、徐寒連夜就趕回到了自己鎮守的左右兩翼,因為統帥葉青的命令,所以如今整個大軍之中,除了一些值守的兵士依然甲胄在身外,其餘者皆是已經全部卸甲,渾身上下輕輕鬆鬆的進行着難得的休整。

一連兩日,也確實如葉青所推測的那般,自第二日清晨起,金人並沒有再次渡河,甚至就連試探性的小股部隊,都沒有派出來騷擾過對面的宋軍。

兩軍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在彼此的陣營內開始重整旗鼓,甚至是時不時的能夠看到對面晾晒衣服的兵士,甚至還有一些嬉笑打鬧的情形,傳入到了金人那邊的斥候眼中。

相比較於宋人這邊的輕鬆隨意,對岸金人那邊的氣氛就顯得多少有些緊張,加上這一戰讓金人又再次損失了無數渡船,所以如今金人的陣營看起來倒是要比宋人那邊緊張了很多。

兩邊在這兩日里,因為都是居於自己的疆域作戰,所以同樣是有着來來往往的糧草補給相繼送到,根本不用擔憂被對方的斥候騷擾,或者是斷了糧草補給的後路。

新的盔甲、兵器、投石車、床子弩,一捆捆的箭矢、一筐筐人頭大小的石塊,都被送到了彼此的陣營內,而後在陽光的暴晒之下,全部再次送到了前線。

那些毀壞了的投石車、床子弩,要麼是被當作柴火直接燒了,要麼便是廢物利用,在堤岸處築起了一道道的籬笆牆,看的對岸的金人是恨的牙痒痒。

也正是因為兩岸的針鋒相對,金人那邊挖掘着適合他們大股兵士渡船的堤岸,宋人這邊就開始削尖了木頭,做成小型的拒馬槍,以此來應對金人的舉措。

甚至,包括那些原本陡峭的堤岸,因為這幾日金人的渡河,而變得緩和了很多的坡度,也都被宋軍兵士再次鑿成了極陡的坡度,以此來增加對方登上堤岸的難度。

自從彼此都察覺到了彼此圍着堤岸,所做的針對彼此的攻防工事後,兩岸的兵士就開始了在毒辣的太陽下,一邊建立攻防工事,一邊對着對岸的敵人破口大罵。

總之,這兩日里來,宋、金兩方的兵士不再真刀真槍的干仗,而是順應時勢的打起了嘴仗,開始互相叫罵了起來,一時之間使得黃河兩岸的風向,變得可謂是滑稽至極。

顯然,在這個兩方已經結下死仇,完全無法和平解決的兩國恩怨中,叫罵也不能弱了自己這方的氣勢,所以各種不堪入耳的言語,隔着渾濁的黃河水,向對方送了過去。

如同吵吵嚷嚷的集市一樣,有手拿頭盔坐在地上專門叫罵的,有一邊幹活兒一邊叫罵的,還有想出一些污言穢語、難以啟齒的話語,專門跑過來報昨日被人罵得啞口無言之仇的。

火辣辣的太陽即便是烘烤的一些殘存的青草都萎靡不振,但兩方沿着堤岸叫罵的熱情依舊不減,從而使得對方到了最後,開始對着彼此作出各種不雅的手勢,甚至開始大小便齊上陣。

總之到了日落時分,整個堤岸處已經是臭氣熏天,氣的對面的金人都想換個渡口繼續作戰了,深怕一不小心再次渡河後,便會一腳踩入陷阱。

這樣的嘴仗一直持續到了第三日午後,隨着河東北路的上空,突然之間多了無數的旌旗後,宋人這邊的神情就變得凝重了起來,也沒有了心思繼續跟對面的金人叫囂,而是開始默默的數着那對岸上空,漸漸集結到一起的旌旗。

隨着金人那邊又是三萬生力大軍趕來馳援,這邊一兵一卒都沒有增援的宋軍,瞬間便意識到了眼下兵力更為不平衡的局勢,從而使得所有人,完全沒有了跟對岸隨着大軍馳援到達後,越發囂張的金人繼續打嘴仗的念頭。

防守金人登上堤岸的“籬笆”越扎越緊,拒馬槍同樣像是不要錢一樣,密集的擺滿了整個黃河堤岸處,宋人將士這邊的沉默,越發顯得對岸金人那邊的熱鬧,如同打了一場勝仗一樣,各個營地都處於歡呼雀躍之中,就像是下一戰,他們必然能夠成功登上對面堤岸一般。

身處營帳內的乞石烈諸神奴,聽着外面兵士們高昂的戰意,終於是露出了這幾天難得一見的笑容,隨着眾多新將士的加入,總算是讓包括完顏宗浩在內的將士是鬆了一口氣,終於是不用天天小心翼翼的生活在,乞石烈諸神奴那隨時可能爆發的怒火中了。

三日時間的休整與等待,雖然也給了對面宋人一絲喘息之機,但這種喘息休整的機會,對於毫無後援的宋人來說,就如同於是苟延殘喘的多活幾日罷了,畢竟,在乞石烈諸神奴看來,這一戰最終勝利的一方必然會是他們才是。

從午後開始,宋人便陷入到了沉寂跟緊張的戒備中,每一個原本臉上還洋溢着笑容的兵士,在這一刻都沒有辦法再笑出來了,畢竟,金人那邊已經又有數萬大軍過來馳援,而自己這一邊,到目前為止,竟然是什麼都沒有,每天能夠盼來的,也只有那些運送糧草的民夫,與一到戰場,就臉色發白、雙腿發軟的地方官吏而已。

整個宋軍的軍心士氣,隨着太陽落山,那七月的炙熱漸漸隨着白天褪去後,也變得越發的緊張了起來,整個營地內不知何時開始,已經是一片肅殺的氛圍,大戰前的緊張與凝重,與對岸那邊升騰起來的歡笑篝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到了如今,即便是金人再怎麼在對岸放肆的狂歡,宋軍這邊卻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輕鬆了兩日的斥候開始加了一倍,原本可以舒坦住在營帳里的兵士,也不得不開始守着床子弩、投石車,穿着盔甲、手持兵器假寐養神。

一面是篝火漫天,把原本黑漆漆的黃河水都照耀出了本來的面目,而另外一面則不過是點點火光,一片大營內竟然是很少能夠聽到什麼喧嘩聲。

如此戰戰兢兢的過了一夜,當第二日清晨時,金人對岸還沒有任何動靜時,宋人這邊已經開始繼續加固堤岸、修繕工事,而久不露面的葉青,也開始率着一眾親衛出現在了兵士的眼前。

從清晨到午後,葉青走馬觀花一般,把左右兩翼的防禦大營都巡視了一遍,所以當他回到中軍快要踏入大營時,便嗅到了一絲不同清晨那凝重的味道,而後極目遠眺對岸,金人那邊也沒有了昨日里的囂張與輕鬆,神情相反也變得凝重了一些。

司馬堅第一時間衝到了葉青的馬前行禮,葉青翻身下馬,神情間也帶着一絲欣慰跟興奮,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道:“再不來的話,那等你過來的時候,就是要給我們收屍了。”

“末將來晚了,還請大人原諒。”從大散關一路趕過來的司馬堅,終於在紹熙四年七月八日,趕過來馳援葉青等人。

葉青望着新加入的騎兵與步兵,心頭一時之間頗有感慨,如同剛剛站在黃河堤岸的司馬堅心情相差無幾。

“所有人從現在起,立刻全部歸我差遣。部將以上的將領,立刻集結起來見我。”葉青望了望遠處那明顯與人數不對稱的旌旗,再次拍了拍司馬堅的肩膀說道。

“是,大人,您放心,保證所有將領都會以您唯命是從。”司馬堅正色的回答道。

在沒有真正進入北地疆域前,司馬堅對於即熟悉又陌生的北地疆域,心中的好奇要大於那份對北地故土的情懷。

但隨着這一路踏入北地之境,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景物,特別是那橫亘在眼前的瑰麗山河,變得越發粗曠豪邁,質樸厚重時,不只是司馬堅,即便是他麾下的眾將士,也都漸漸被壯麗的山河景色所感染。

不同於江南的精緻與婉約,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河,在質樸與豪邁之間,彷彿還都充滿了厚重滄桑的傳奇故事。

這裡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自華夏民族開始繁衍生息起,就被賦予了厚重滄桑的色彩,就被鐫刻進了厚重的歷史長河中,在各個王朝的鼎盛於衰敗中,承載着華夏民族的未來與方向。

不同於江南山水的俊秀飄逸、溫婉婀娜,北地的山水總是多了一層厚重的歷史責任,如同華夏民族的脊樑一般,一直默默的佇立在天地之間,記載着華夏民族的興衰成敗,守護着華夏民族的自我意識。

甚至就連腳下的黃土,輕輕捧起一抔來,彷彿都要比江南的黃土要滄桑厚重許多。

長江、黃河在華夏民族的歷史中同樣是舉足輕重,但黃河於華夏民族的重要性,顯然就要比長江要高出一籌,同樣,也要更顯滄桑與厚重。

葉青原本的擔憂,在一雙雙炙熱、堅毅的雙眼中終於是放鬆了下來,他原本還擔憂,這些不曾經歷過跟金人之間真正的戰火,只在江南的溫柔水鄉中,守護華夏一隅的兵士,是否能夠承擔起跟金人兵力不成比例的交戰壓力。

但現在,當他看到這一雙雙炙熱、堅毅的眼神,在滔滔黃河咆哮如雷的聲音下,依然是戰意十足時,葉青也終於是有了足夠的信心,自信能夠一直拒金人於對岸,甚至在未來,把所有的大好山河都再次收入宋廷的版圖內。

一萬兩千人的援軍,在不到一個時辰內,就被葉青手下的謝倫、王重、徐寒以及司馬堅瓜分完畢,而當葉青從深深的歷史責任中回過神來時,才驚覺,自己依然還是一個光桿司令,只多了一個司馬堅,其餘兵馬……依然還是一個也沒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