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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慶府的上空,自宋軍入主後,頭頂的天空便是灰濛濛一片,刺骨的寒風在今年顯得尤為凄冷,隨着宋軍的葉字旌旗在皇宮上方、城牆之上迎風招展時,若有若無的雪花便開始緩緩從天空飄落了下來。

冰涼的雪花落在臉頰上瞬間融化,濕涼的感覺讓人的頭腦瞬間變得更為清晰,夏國王城……滅亡了。

大街小巷與平日里並沒有什麼區別,但不知道是因為夏國亡國在即的原因,還是天空開始飄落着雪花的原因,總之,興慶府還是多少顯得有些死氣沉沉,就如同當初前段時間,李安全跟李純佑爭奪皇位的那段時期一樣。

李純佑在李安全率兵攻入皇宮的那一天,據說便被李安全親手砍下了腦袋,而後掛在了宮門處示眾群臣,只是如今,宮門處已經沒有了李純佑那乾枯了的頭顱,反而是宋軍的大旗在迎風招展。

宮門下的李安全感覺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前幾日他還是登上夏國皇位、將要君臨天下的帝王,而如今不過是眨眼之間,自己就由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變成了宋人的階下囚。

皇宮,成了宋人的興慶府衙署,李橫,成了興慶府安撫使,而他李安全,如今將要前往皇宮,不,是宋興慶府衙署接受興慶侯的爵位。

零散的雪花夾雜在寒冷的西北風中,從宮門處凌厲而過,已經換上一身宋廷朝服的李安全,站在皇宮大門處,衣衫隨風凌亂無序,同樣,此時的心情也是冰冷而又凌亂。

一隊隊巡邏的宋軍從眼前經過,竟是無一人向他行禮,甚至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同樣身着宋廷朝服的蘇道,跟在李安全的身後,臉龐被寒冷的西北風吹的通紅,零散的雪花偶爾摔落在臉上,濕涼的感覺讓蘇道有些茫然,原本威嚴恢弘的宮門,此刻在他眼裡、心裡,卻是變得格外的蒼涼跟落魄。

原本該是兩側站滿了文武群臣的皇宮大殿內,此刻李橫正端坐於那李安全覬覦已久的皇位上,大殿內不過是幾個官吏正在向他稟報着什麼,李安全與蘇道,在被人帶進來後,便一直站在旁邊,等候着處置政務的李橫望向他們二人。

原本最為熟悉這大殿內一切的該是李安全與蘇道,但今日這一路行來,皇宮內的一草一木就像是在一夜之間,都被人調換了一般,變得都是那麼的陌生與冰冷。

“葉大人打算厚葬李純佑等人,不知道興慶侯的意思如何?”李橫低聲對旁邊的官吏再次交代了幾句,而後才拍了拍龍椅的扶手,緩緩走到李安全跟蘇道跟前微笑問道。

“一切全憑葉大人做主便是。”李安全跟蘇道向李橫行禮,而後恭敬的說道。

不得不說,葉青厚葬被他李安全砍掉頭顱的李純佑這一舉動,確實能夠安撫興慶府里大部分的夏人,當然,這其中要犧牲的必然是他李安全的利益跟名聲。

所以,李安全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為了不被前些時日,他大肆得罪的興慶府里殘留的宗室、勛貴們找他算賬,才不得不接受葉青建議的侯爵,而不是王爵。

“那既然如此,這

件事……就交給蘇將軍全權處理如何?”李橫看着李安全微微一笑,而後便望向了蘇道問道。

蘇道顯然沒有料到,宋人竟然是要把厚葬李純佑的事情交由自己來處置,於是聽着李橫說完後,急忙用眼角餘光瞟向一旁的李安全。

宋人這是挑撥離間啊,如今不管是宋人還是興慶府的夏國遺留宗室、勛貴等等,甚至就連興慶府的百姓,誰人不知道,自己乃是李安全的最大心腹?

自從奪取皇位後,李安全不顧熱辣公濟的阻止,最後不單是一刀砍下了李純佑的腦袋掛在了宮門處,甚至就連熱辣公濟,這個幫李安全奪取皇位的最大功臣,也被李安全毫不猶豫的說殺就給殺了。

宋人對興慶府的進攻,就像是報應一樣來的如此之快,蘇道依舊還記得,在熱辣公濟人頭落地前,一邊大罵李安全忘恩負義,一邊詛咒李安全會遭報應的情形。

只是蘇道沒有想到,報應來的是如此之快,在熱辣公濟人頭落地不過三日後,宋軍就開始了真正的對興慶府的進攻。

旁邊的李安全一直都是面無表情,心中忐忑的蘇道,這個時候顯然也不敢違背宋人李橫的命令,不得已之下,只好硬着頭皮問道:“敢問李將軍,不知葉大人所指的厚葬,是以什麼禮制厚葬?下官不敢貿然揣摩葉大人的心思,所以還請李大人明示。”

“自然是以前朝夏國皇家禮制來厚葬……。”李橫看着臉色越發鐵青的李安全,淡淡的說道。

門口的武廉如同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打斷了李橫跟蘇道的交談,有些好奇的看了看穿着宋廷朝服的二人,而後看着李橫點頭,便說道:“北面風雪交加,蒙古人顯然一時半會兒不太可能到達城下了,而且……他們據我們如今有將近百里之路程,下官派遣的探子回報,蒙古人好像也並沒有再繼續南下直指興慶府的意思。”

“還是要小心一些,蒙古人來去如風、神出鬼沒,告訴賈涉,千萬莫要大意了。”原本還神情輕鬆的李橫,並沒有因為下雪的緣故而放鬆警惕,相反,此時此刻的神色比起剛剛可是凝重了很多。

如今他鎮守在興慶府,身邊只有歷仲方跟賈涉二人,而跟蒙古人打過交道的,只有賈涉一人,再加上興慶府如今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置,夏國殘留的官吏,皇室宗親、豪門勛貴等等,顯然都不太會這麼快就認命、安分守己,所以整個興慶府看似已經握在了手裡,但牢靠不牢靠,李橫可是心裡一點兒底都沒有。

李橫的心情就如同在大雪來臨前,終於攻下西平府的墨小寶、鍾蠶、田琳三人的心情一模一樣的沉重。

站在西平府破爛不堪的城牆上,整個天地如今已經是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看起來很美,但墨小寶的心情可是一點兒都不美。

不同於攻下其他城池一般,在入城之後便可以輕而易舉的鎮壓住百姓、以及夏軍,或許是因為西平府乃是夏人最後的城池,所以使得夏人非但在守城的時候極為頑強悍勇,甚至是在他們已經攻入西平城內後,夏人依然是沒有放棄抵抗。

不管是殘餘的夏軍,還是西平城內的百姓,同仇敵愾的舉動完全超乎了墨小寶等人的預料,就是連一向擅長以安撫聞名的劉克師,都沒有想到,被他們攻破的西平城,竟然還有如此強悍、堅決,視死如歸的戰鬥力。

自然而然的,在這種情況下,開始因為是否要屠城鎮壓,而變的有些猶豫不決的墨小寶、鍾蠶、田琳三人,在劉克師未找到他們之前,一直在猶豫着是否要屠城。

劉克師的出現,幫着三人下定了決心……屠城!

長達三日的屠城,使得西平城內的雪花彷彿都帶着一抹鮮艷的紅,也使得墨小寶三人的心頭變得格外的沉重,不知道該如何稟報給還在延州的葉青。

劉克師氣喘吁吁的爬上城牆,看着一身雪花的墨小寶,嘴裡哈着白色的熱氣,焦急道:“城內找遍了,沒有與承禮公主有關的遼人。城內所有的遼人我都親自問過了,他們根本不知道承禮公主如今所在何處。”

墨小寶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望着通往可敦城的方向,皺眉道:“也或許承禮公主根本就沒有離開遼王城,這一路上我們攻下的每個城池,我都派人尋找過,完全沒有與承禮公主,或者是跟耶律乙薛相貌相符的人。”

“那我們要不要繼續向西,萬一能夠找到,或者是正好接應到承禮公主呢?”劉克師伸手指着可敦城的方向說道。

“不可能。斥候回報了,出城不過三十餘里地,就有蒙古人的大軍,可敦城如今已經被蒙古人破了,顯然就是要阻止我們跟遼人互通。而且……這一戰我們的傷亡損失你也看見了,如今能夠堅守、安撫西平府都已經是極為費力了,若是在這個時候再繼續跟蒙古人起衝突,恐怕葉大人就會第一時間摘了你我的腦袋。”墨小寶不由的搖頭苦笑道。

“可……那你自己看吧,這是夫人的密信,剛剛到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催你。”劉克師無奈,只好把白純剛剛送過來的信,遞給了墨小寶。

“我知道夫人想要我們找到承禮公主,並安全護送她到京兆府,但……如今這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外面又是草原沙漠戈壁,比整個夏國還要大,而且還有時刻防備我們的蒙古人,眼下以我們這點兒人,上哪裡去找?說是大海撈針都不足為過。”墨小寶頭大的說道。

如今所處的疆域,完全不同於京兆府等地,這裡與遼接壤,出了西平府後,便是沙漠、草原、戈壁,如同是單獨的一方天地般廣袤無際,想要在這個行走三天,恐怕都很難遇到一城一鎮的地方,搜尋幾個人,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總不能這樣傻等着,一點兒也不作為吧?”劉克師無力的雙腿一軟,靠着城牆緩緩的蹲在了雪地里。

他一路行來,除了處置這幾城的安撫之事兒外,便是身背着尋找、接應遼國承禮公主的重擔,可如今……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這從頭頂飄落的雪花,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樣艱難的環境下,想要找到一個人,劉克師不由的長嘆一口氣,乾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