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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朝會後的六部橋處,留正與謝深甫神情凝重、並肩而行,身後的不遠處則是如喪考妣的鄭清之,自從自己的兒子遇襲後,鄭清之整個人便開始是一副渾渾噩噩、心不在焉的頹廢模樣兒,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二十歲似的,滿頭的白髮比葉青斑白的雙鬢還要顯得刺眼。

“留大人可是有何要事兒?”謝深甫皺眉問道,這些時日少了鄭清之的登門求親,雖然耳根清靜了很多,但自從得知鄭清之之所以不再登門提親,是因為兒子遭遇了不測後,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同情鄭清之。

下朝後的官員在二人不遠處來來往往,看着史彌遠在眾人的行禮下離去後,留正眉頭緊皺,微微嘆口氣道:“今日朝堂之上御史、言官彈劾鄭清之一事兒,足以想見,鄭清之如今已然是大勢已去。只是不知道……謝大人如今可與鄭清之之間……。”

“下官一直不曾答應這門親事。留相的意思下官明白,是怕下官被鄭清之牽連吧?”謝深甫看着有些吞吐不好開口繼續說下去的留正說道。

“不錯,這正是我擔心的一個原因。不過既然謝大人跟鄭清之之間並無瓜葛,那麼留某也就放心了。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況如今史彌遠乃是左相,鄭清之一事兒根本不會傳到聖上那裡,顯然是要史彌遠一人決斷了。所以謝大人這些時日還是要小心一些才好,切莫因此而大意。”留正有些憂心的說道。

從太上皇繼位開始,朝堂的權利便已經在漸漸從聖上手中向著權臣手中流逝,而且比起當年的任何時候都要嚴重的多。

不管是高宗皇帝時期,還是孝宗皇帝的前中期時間,雖然左右兩相在朝堂之上權勢遮天,但終究還是要看聖上的旨意行事,朝堂臣子還無法做到真正的瞞天過海。

但自從孝宗皇帝因為高宗皇帝逝世不理朝政開始,大宋皇帝手中的權利便開始漸漸被朝堂接收,而到了當今太上皇趙惇任天下之主後,再加上皇太后李鳳娘的干政,其實朝堂的權利便已經大部分被左相所掌握,右相這一差遣,看起來更像是左相手下的一個輔相,手裡基本上沒有什麼話語權,更別提決斷權了。

而今史彌遠任左相後,又迎來了新君繼位的權利真空時期,所以使得如今的史彌遠,在任左相後,手中的權利比起之前的任何一個左相都要大很多。

新君年少,需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從而也使得史彌遠在打壓鄭清之一事兒上,幾乎可以做到完全沒有任何阻力。

“留大人的意思是……這鄭清之真的就……。”謝深甫本還想保鄭清之,但看着留正那凝重的神情,顯然留正如今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留正仰天長嘆一口氣:“鄭清之一事兒怕是已經無力回天了,自從朱熹被罷免後,鄭清之唯一的倚仗就斷了,少了能夠在聖上跟前傳話的人,史彌遠也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何況……。”

留正神色之間有些猶豫,不過頓了下後還是說道:“昨日刑部尚書李立方來拜訪留某,雖然沒有明言,但話里話外留某也聽得出來,李大人如今有意……。”留正看了看兩人四周,見沒有人注意他們二人後,才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李大人如今有意戶部尚書的差遣,所以鄭清之被罷免流放幾乎便是在所難免了。”

謝深甫右眼皮不自覺的連跳好幾下,瞬間心頭一緊:“莫非……莫非是聖上默認了史彌遠彈劾鄭清之……。”

“現在還說不好,不過根據昨日里李大人的言談,大概可以猜到,皇太后已然同意了李大人調任戶部尚書差遣一事兒,所以聖上的意思也就變得無足輕重了。但……。”留正眉頭憂慮更盛,有些無奈的繼續說道:“如今留某擔心的不是鄭清之的安危,朝堂之上能夠到頭來平安落地者不過寥寥幾人,鄭清之在朝堂之上浸淫多年,想必也早就料到了有朝一日自己會落得這般下場。只是留某所擔憂的是……李大人這次奏請差遣戶部一事兒,是否是跟史彌遠之間達成了什麼默契?”

謝深甫的右眼皮再次猛跳幾下,瞬間有些明白留正真正所憂慮的是:他擔憂李立方跟史彌遠達成了一定的交易。

對於史彌遠來說,在對付鄭清之一事兒上,他雖然可全權決斷,可以不稟奏聖上,但鄭清之終究不是四品、五品那般小官,終究是朝廷之上堂堂正正的一部尚書,到最後不管是給鄭清之羅織什麼罪名,但都需要經御史台、刑部以及大理寺的批覆才行。

而御史台自是不用多說,這麼多年來,一直都被史彌遠牢牢的握在手裡,這些年也一直都是史彌遠手裡一把,用來清除異己的最佳利劍,朝堂之上但凡有史彌遠看不順眼的,敢於跟他作對的,那麼御史台於第二天必然會把奏章、揮舞的如雪花一般的飛向聖上跟前,或者是抵達中書門下。

自高宗皇帝起,宋廷再次恢復了中書門下兩相吏治朝堂之制,而到了孝宗皇帝時期,真正徹底的變革才開始慢慢形成了一條,專門為權臣獨攬大權鋪就的康庄大道。

尚書省的尚書令、中書省的中書令、門下省的侍中三大宋廷虛稱,便徹底的被從朝堂之上被去除,從而從根本意義上促成了三省合二為一的朝堂之制,六部則被直接掌握在了左右兩相的手裡。

葉青曾任過很短暫的樞密院樞密使,但也因為葉青北伐的種種功績遭人嫉妒,使得在實質上三省合二為一時,同時也去除了樞密院的實權職能,從而在兵部代行樞密院的實權同時,使得平章軍國重事的這一差遣,落在了左右兩相的身上。

即使宰相統領六部,同樣兼任軍國重事,事實上造就的便是軍政

大權開始漸漸有被一相獨攬的趨勢。

如今雖然史彌遠還沒有完全理順朝堂之上的勢力劃分,但自孝宗皇帝時期開始的朝堂變革,實則已經為未來的真正權臣,鋪好了一條“康庄大道”。

歷史按照着它自己的軌跡繼續前行,也正是因為葉青在北地的異軍突起,以及對於兵部的緊抓不放,從而也使得這種趨勢得以被遏制,但實際上依然在這個時候,形成了軍、政互斗,想要吞併彼此的局面。

兵部、刑部、大理寺,本就一直跟葉青關係極為親密,不管是如今的朝堂之上,還是葉青在臨安時的朝堂上,兵部跟刑部以及大理寺,都是以葉青馬首是瞻,這在謝深甫跟留正眼裡,以及其他官員眼中,也並非是什麼秘密了。

而如今刑部尚書李立方,卻是想要任戶部尚書的差遣,如此一來,自然是會留下刑部尚書的缺口,供他人爭奪,這不得不讓留正懷疑,這到底是葉青跟史彌遠暗地裡進行的一種交易,還是說,這是葉青打算趁虛而入想要藉此機會,從史彌遠手裡奪取戶部的報復。

“鄭清之若是被罷免,刑部怕是管不了太多吧?最終起決定行作用的,恐怕還會是大理寺……。”謝深甫思索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