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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相見時的那個熱情好客,欣喜激動的葉大人在朱熹三人眼前消失不見,所謂的故人相見之後的接風洗塵更是無從談起,至於落腳之地一事兒也不再問起,只是一直在那裡長吁短嘆到,朱熹三人神色黯然的起身告辭離開。

被葉府下人帶出府邸的朱熹三人,神色複雜的同一時間回頭看了看葉府那高大威嚴的府門,心頭依舊是抱着一絲的幻想,期望着突然之間有葉府下人跑出來,高聲呼喊着留步,葉大人有請。

可惜這只是他們的期望,府門內丫鬟、下人人來人往、各行其是,並沒有人注意他們三個站在門口的落魄之人。

“先生,眼下……眼下怎麼辦?”林擇之有些絕望的問道。

三人都不是愚鈍之人,葉青今日的待客之道已經是分外明了,朝廷定義理學為偽學、流放關押諸多門生的事情,葉青顯然是打算袖手旁觀,並沒有要參合的意思。

朱熹重重的嘆口氣,心頭帶着如山一般的沉重:“先回客棧吧,明日我自己再來一趟。”

張拭默默的點點頭,眼下他們也只有如此了,在濟南府人生地不熟,唯一能夠給予他們希望的人,今日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對於三人來說,打擊還是有些過於沉重,甚至是有些難以接受。

朱熹本可以選擇向南回鄉,而後一門心思的靜下心來繼續做自己的學問,但因為葉青在北地的關係,讓他心裡還是有些不甘,不甘就這麼把他窮其一生的學問定義為偽學,不甘跟隨自己多年的諸多門生被自己牽連受過,所以朱熹才選擇了北上,選擇了向葉青求援,只是眼下的結果完全超乎了他們的預料,這種打擊對於心懷期望的他們而言,真的是感到有些絕望。

剛剛回到後院的葉青,看到鍾晴時先是微微一愣,不等自己發問,鍾晴便有些憂愁的問道:“為何不幫朱熹?”

“沒說不幫。”葉青悶頭說了一聲,便在書桌後面坐下。

自前兩日兩人之間險些發生口角後,現在的葉青跟鍾晴之間,總像是感覺多了一層隔閡,而這種隔閡到底是因為什麼而起,不光是葉青不明白,就是連鍾晴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葉青的對面坐下,鍾晴再次嘆口氣,剛想要開口說話,門口便響起了鍾蠶的聲音。

葉青的視線掠過鍾晴,而鍾晴則是無動於衷的坐在對面,並沒有打算離去,看著鐘蠶淡淡問道:“如何?”

“挺慘的。”鍾蠶有些不忍的繼續說道:“說是一家客棧吧,也不過是勉強,住的是十人一間的客房。把掌柜的拉出來問了問,像他們這樣的客棧,還從來沒有見過書生上門的,不過都是一些販夫走卒等貧苦百姓住宿的地方,房費也是極低。而且……三人一開始並沒有打算訂下客房過夜,這是回去後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才最終住進了那家客棧。”

“臨安有什麼消息嗎?”葉青的食指不自覺的敲擊着桌面,鍾晴的目光便一直盯着那根彷彿有些焦躁不安的手指。

“朱熹在臨安找過一些官員,其中既有刑部的也有御史台的,好像就連大理寺的人也找了,不過最終是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幫他,倒是被那些官員藉此敲詐了不少銀子。至於這些銀子是朱熹出的,還是張拭跟林擇之出得,我覺得並不重要,畢竟如今,三人如同一條繩上的螞蚱。”鍾蠶聳聳肩無可奈何的說道。

鍾晴不出聲的起身,走到門口對着丫鬟低語了幾聲,而後便在葉青跟鍾蠶的視線下,若無其事的再次坐到了葉青的對面。

看著鐘晴再次坐下,葉青的視線這才轉向鍾蠶,想了下道:“這兩日多注意下長安是否會有信件過來,特別是……葉衡跟白秉忠的信件。”

鍾蠶點點頭,而後正打算離去時,卻是被背對着他的鐘晴叫住。

回過頭來的鐘蠶,看了一眼依舊是背對着他的鐘晴,而後視線轉向葉青,葉青則是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因為他也不知道鍾晴叫住鍾蠶後,又不說話是因為什麼。

葉青跟鍾晴這兩日如同夫妻之間的冷戰一般,所以這幾日里,不管是鍾蠶還是墨小寶,或者是其他人,幾乎都是躲着鍾晴走。

眼下被不出聲的鐘晴叫住後,見鍾晴不說話,鍾蠶也不敢問,只好是站在那裡等候着夫人的吩咐。

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剛剛被鍾晴吩咐的丫鬟,手裡拿着幾張銀票便跑了進來

,而後正要遞給鍾晴時,鍾晴這才開口道:“你再辛苦一趟,把這些錢給朱熹三人送過去,就說是……就說是你們葉大人給的。”

葉青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而後長嘆一口氣後,身體便後傾着靠向了椅背,看著鐘蠶那投過來的目光,沒好氣道:“看我幹什麼?你姓鍾我又不姓鍾,你們鍾家的人說話了,你你你……照辦就是了。”

“那行,我這就去把銀票按照夫人的吩咐送過去?”大廳內有些壓抑的氣氛下,鍾蠶急忙接過銀票,依舊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葉青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而鍾晴依舊是一言不發。

鍾蠶與丫鬟一同離去,廳內便再次剩下了葉青跟鍾晴兩人,兩口子依舊是不說話,不過視線卻是如同鬥雞一樣,一直緊緊的盯着對方。

直到鍾大美人的眼眶微微泛紅,神情也開始變得越發哀怨時,葉大人又是嘆口氣,無奈道:“朱熹一事兒並非是你想的那般簡單,即便是我有心幫忙,但也不是現在……。”

“你是怕得罪聖上……。”鍾晴冷冷的說道。

“我怕的是人心,非是聖上。”葉青否認道:“聖上年少,雖有皇太后輔佐,但終究……少年之人豈能沒有一股好勝之心?何況還有史彌遠為朱熹設下的這天羅地網,若是我參與的話,到頭來朱熹既不會感激我,還會讓史彌遠抓住把柄從而在聖上面前彈劾我葉青。以你的聰慧你不應該看不出這些問題……。”

“那你為何不阻攔我送朱熹銀票?”鍾晴繼續問道。

“我阻攔你便會不給嗎?”葉青苦笑,而後道:“你可知道,你出手如此大方的送朱熹銀票,結果是什麼嗎?”

鍾晴搖頭,在她看來,自己這般替葉青做該是雪中送炭才是,難不成還能夠害了葉青?

“你以為你在幫我,但……。”葉青再次搖頭,接着道:“朱熹三人並非是普通人,而是一個個具有名望的大儒,他們即便是手頭拮据,也不會輕易開口求人的。今日他們來此,我明知他們手頭拮据,依舊裝作不知,便是在等他們主動開口,非是不幫。”

“有何不同?”鍾晴蹙眉,現在的葉青越來越難以捉摸了,處處都透着一股詭異。

這些日子裡的無數個夜裡,在葉青已經熟睡時,鍾晴都會一直打量着身邊的男人,回憶着兩人之前的種種,而身邊的這個男人,卻是越發的給她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即便是輕輕撫摸着那張依舊稜角分明的臉頰,但不知為何,鍾晴卻總是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是離自己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