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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宴那日晚段如瑕吹了風,次日起來身子不適,就被段林修送回了段府,沒去給耶律極送行。

段如瑕清楚的很,她沒事,可她知道她不能去,想起昨日晚,在他一臉希冀的目光下,自己卻冷漠的欠了欠身,道了句,“天涼了,太子爺早些回去吧,明日趕路,備好精神才行,臣女先行告退。”

她那般冷漠的離開,終是傷了他的心吧。

段如瑕坐在窗下的鏡台前,怔怔的望着漫天飛雪,她是活了兩輩子的人,怎會看不出耶律極的心意呢,可她心裡明白,她們兩個沒有可能,且不說二人所處兩個水火不容的國家,段如瑕身上背着血海之仇,根本無暇顧及這些,所以面對他的情意,她選擇視若無睹。

段如瑕正想着事,外堂的窗戶被人從外打開,一個身影跳了進來,段如瑕匆匆起身,就見飛影渾身是落雪的走到她面前,段如瑕擰眉,道,“你沒和耶律極一起回南楚?”

飛影眼底閃過一絲厭惡與憤怒,拿出放在懷裡小心翼翼包裹好的東西執起段如瑕的手放好,一字一句道,“這是主子讓我給你的。”

段如瑕盯着手裡用紅布包好的東西,深吸了一口氣,“你拿走吧,告訴他,這東西我不收,還有,讓他多防着耶律颯,切勿掉以輕心……還有,我食言了,替我和他說句對不起……”

她說過會幫他奪位,而她卻選擇留在西涼,她食言了。

飛影神色自若,扭過頭去,“主子給我這東西的時候,也讓我轉告你,主子說,他送出去的東西從不收回,你拿着也好,覺得煩心丟了也罷,隨你處置。”

他道完,便想走,卻又像是漏了什麼話似的,鄭重轉過身看着段如瑕,“主子胃不好,不能飲太多酒,卻為了你酩酊大醉至今未醒,這東西主子是在酒醉時讓我交給你的,平素是主子最寶貴的東西,誰人都不許碰,我不知為何主子對你用情至深,但你既不許情於主子,就請別再與他碰面。”

飛影自幼就跟着耶律極,見過他一路走來經歷過多少痛苦與挫折,他不希望耶律極栽在段如瑕的手裡。

段如瑕拿着手裡的東西,只覺得有千斤重,半晌嘆了口氣,緩緩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東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飛影知她有分寸,便不再逗留,抽身離去了,段如瑕捏着那紅布,只需掀開便知能讓他貼身的東西究竟是何物,段如瑕卻沒掀開,她走到炭爐邊,將蓋頂打開,望着炭火發出的紅光,將那紅布放在上面,炭火將紅布點燃,裡頭包的東西也露了些,段如瑕隱約看見,那裡頭是位女子嫣然一笑回眸的模樣,雖畫的小,卻十分精緻。

段如瑕蓋上蓋子,心底多了一絲沉重,願此孽緣隨着這幅畫去吧,她不願有羈絆,希望以此,他也沒有羈絆。

耶律極走後,段如瑕失神了幾天才恢復原來的狀態,安心計劃着一切,清荷回了樓蘭閣,看着心情很是不錯,臉色紅潤,晴空還調侃她可是有了情郎,才如此愛笑,清荷只惱怒的和她絆幾句嘴,卻並不否認。

段如瑕瞥到她掛在腰間的同心結,嘴角微微彎起,望着她的笑臉也為她高興。

日子過了沒幾天的快頭,有些事情就來了。

一日,段如瑕梳妝洗漱完,便去老夫人的院子請安。老夫人的體魄愈發硬朗了,想必是能挺住這一寒冬的,段如瑕進門時,她正笑着和段萱說話,段萱穿的艷麗,再不是往日素色錦緞,一身螢綠色襖裙襯得她嬌俏明麗,簡單的挽了個發,珠翠隨着她的輕笑相撞,叮咚作響,甚是悅耳。

見她到了,屋子裡的笑聲戛然而止,段如瑕欠身行禮,“孫女給祖母請安。”

“起來吧”老夫人笑着讓她坐下,卻沒和她說什麼話,轉頭颳了刮段萱的鼻子,笑嗔道,“就你丫頭嘴甜,哄我這老太婆高興呢吧,真讓你做,你還未必肯呢,哼。”

老夫人故作生氣,臉上卻渾然都是笑意,段萱一本正經的坐正了身子,俏聲道,“誰說的,祖母,你若不信,現下就讓嬤嬤去取了經書來呀,萱兒若不抄好,定不來見祖母!”

“喲,那祖母怎麼捨得啊”老夫人朗朗笑道,段萱紅了臉往老夫人懷裡縮,一味的撒嬌賣乖,段如華原本溫潤的笑顏也有些不大完美了,靜靜的用茶杯掩蓋眸子里的厭惡,段襄眼不能視物,倒是平平靜靜的坐着。

老夫人和段萱二人聊完了,才抬頭看向這一屋子人。

姨娘們皆是端端正正的坐着,只有幾個眼裡露出了疲倦之色,其餘的都在小聲聊着天,水氏出神的盯着段如華看,不知在想些什麼,老夫人蹙了蹙眉,喊了句,“水氏!”

水氏驚聞此聲,差點打翻身側的茶杯,慌亂行禮,“母親吩咐便是。”

老夫人抬眸看向段如瑕,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開口問道,“想着三丫頭的生辰快要到了吧,三月初十便是了,如今想來不過一個月不到的功夫。”

“祖母好記性。”段如瑕頷首,“孫女確是快到了生辰了,只是想着今日七丫頭剛走,不宜準備這類喜慶的事,被人落了口舌,就未曾和母親祖母提起過……”

“你的心思向來是縝密的。”老夫人似是讚許的點了點頭,“可你的生辰也是大日子,十五及笄,這等日子不能延後,七丫頭的死……就當是舉辦個喜慶的禮沖了,到底不是家裡的,外人也不敢說咱們將軍府什麼。”

老夫人手裡的拐杖重重落地,看了一眼水氏,“此事交給你去辦,記好了,排場要和幼微當初的一樣,不能厚此薄彼,你可明白?”

“媳婦自然是明白的。”水氏笑着說道,“媳婦這些年一直都視三丫頭如幾齣,怎會苛待了她呢……”

本這府里人都知道水氏明面上對段如瑕好,可她如此明顯的說出來倒有些讓人起疑了她如此重複的本意。老夫人蹙了蹙眉,環視屋內,目光落在了宋姨娘的身上,大手一揮,“宋氏,你進府也有些日子了,就由你和水氏一同操持此事,不可有誤!”

“妾身明白。”

走在回樓蘭閣的路上,碰巧逢上段萱,她裊裊身姿翩然而來,與身俱來的纖弱之氣更讓人平生憐憫之心,段如瑕站住腳步,看她迎面前來,朝自己行了一禮,聲音卻不是那般嬌媚,亦如她往日里的清冷,“段萱給三姐請安……”

“起身吧”段如瑕不去扶她,看她站定身子,朝自己露出一抹笑容,“那日三姐的教誨,讓萱兒明白了,萬事只能靠自己,隱忍到最後的後果,只會是死無葬身之地……”

段如瑕面無表情的看了她幾眼,目光望向她身側的陌生丫鬟,“這丫頭平素未曾見過,絮兒那丫頭呢?”

段萱臉上一閃而過的怨色並未逃過段如瑕的雙眼,段如瑕瞭然,垂下眸,“你現在能清醒為時還不晚,好自為之吧。若有何事想要與我商榷,喚人來喊我便是,我能幫即幫,不能幫的便要你自己來了。”

段如瑕說完,從她身側過去,段萱盈盈行禮送別,“恭送三姐。”

直到看不見段如瑕的背影,段萱才在草芝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草芝的眼底含了一絲晶瑩的淚珠,哽咽道,“小姐為何不和三小姐說,絮兒姐姐是被人害死的,三小姐如今身份水漲船高,定能幫小姐您給絮兒報仇!”

段萱吞了口口水,眼底一片清明,“草芝,我現在……只能靠自己……”

段萱暗自握拳,絮兒的死讓她幡然醒悟,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宅,唯有進攻,才能防守,最重要的她還是個沒有了娘做依靠的庶女,更要牢牢抱緊老夫人這棵大樹!必要時,也要換個更牢靠的才行……

走了一會兒,清荷扭頭往後看了幾眼,嘆了一口氣,“犧牲了絮兒才醒悟過來,小姐還說為時不晚嗎?”

段如瑕只往前走,眼底波瀾不動,“往日她報仇的日子還很長,絮兒的死給她提了個醒,只希望她不要太牽絆於絮兒的死,否則就算她有個大籌碼,也難逃一死……”

忽然想到了什麼,段如瑕壓低聲音吩咐道,“當初老夫人給了我兩個侍衛,追風與逐雲來了後,便被我喊給了清兒,現在清兒求學,他們待着也無事,明日給段萱去吧,保護保護也好。”

“奴婢省得。”

眨眼間二月二了,水氏和宋氏雖然平時井水不犯河水,可一個姨娘來幫着主母做事,水氏心裡到底還是不舒服,處處打壓着宋氏,雖在老夫人面前說了會給段如瑕好好操辦,可從中也撈了不少油水。

說道及笄,可有一事十分重要,那便是給段如瑕起個小字。

老夫人翻了詩經典籍,雖看中了幾個好的,可細細一思卻仍然覺得不妥,一時間為難了起來。

突然想着穆氏不是頗看重段如瑕的嗎,不如這小字讓她也幫襯着想想也好,老夫人次日便將穆氏請了來,穆氏得知是此事,眸色深斂了些,笑着說道

“你這不是糊塗了嗎?幾月前太后壽誕之時,還記得容王世子如何喚她的嗎?”

老夫人擰眉想了想,試探道,“如意?”

“這不就好了”穆氏坦然一笑,“她的名本就不好,這‘瑕’字改為‘意’作為小字也是不錯的。”

老夫人點了點頭,“那就聽夫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