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這一年是武翰九年,距離人族以天啟戰爭之名建國,已經過去了一千零九年,在這個日益強盛的龐大帝國的威脅下,曾以人族為奴為食的諸強異族,不得已結束彼此不知延續了多少年的大規模混戰,在遙遠的大陸上韜光養晦,虎視眈眈。

是時,天啟帝國軍功威震絕域,君王雄姿英發,朝堂武將莫不以開拓帝國疆域為榮耀,學士大才莫不以培養軍團強盛為己任。

在建國千年的盛世大會上,當朝皇帝改年號為武翰。

武將如雲,翰林成風。

然而就在千年盛會上,無數異族乘着百年不得一遇的空間亂流,在啟明大陸極北之地登陸,穿過終年風雪的茫茫冰原,翻過陡峭的群峰疊障,對人族基業悍然發起總攻,大軍一路直逼帝都天啟城下。

勤王烽火的狼煙第一次在天啟城頭燃起,各大軍團火速在城外的江天原上形成包圍,在長達三月的血戰之下,帝國以無數將星大能隕落,曾沐浴無盡榮光的三個龐大軍團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為代價,最終擊敗異族聯軍。

江天原一役後過去了九年,如今的帝國格局已然穩定了下來,這一年,蘇易十四歲,在帝國底層大陸之一,緋月大陸西流領黑角城滾石區,做一名賭場管事。

蘇易身高約一米七,常年用一件黑色斗篷纏住半張臉,一頭凌亂的黑色碎發甚至快要遮住眼睛,然而在這些遮掩之下,斗篷縫隙里露出的象牙般圓潤的白皙皮膚,以及深邃如黑色琥珀般的眼睛,都不難讓人發現,這應是一張極其俊美的面孔。

所以當大漢吼出這句話之後,正在為一會的賭博而熱身的幾人紛紛停下手中動作,玩味笑着看向這邊,就連遠處坐着的幾個艷妝女人,也起身朝這邊張望。

始終低頭擦拭着酒杯的年輕酒保終於抬起了頭,顯露出一張平凡的淡漠面孔,他隨意地朝這邊看來,手上的動作卻根本沒停。

蘇易停下腳步,揚起的衣襟在空中無力地飄蕩片刻,最後懶散地貼在身上,眾人這才看出,這具身體已經可以用單薄形容了,在緋月大陸人們的認知里,單薄的身體無異於營養的匱乏,這也就意味着,蘇易是一個連溫飽都做不到的弱者。

即使因過於繁瑣而備受爭議的帝國憲法,也沒有一條願意保障在底層大陸都算弱者的權利的律法。

蘇易一挑眉毛,上下掃視了一眼這個比他高出一頭不止的壯漢,並未及時作出回應,似乎在思索什麼。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黑色斗篷里終於傳出來一道淡漠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什麼意思?”

人群中登時爆發出一陣鬨笑,大漢更是做出誇張的表情,口水差點噴到他的身上。

“什麼意思?哈哈!你說什麼意思,大爺我是問你一晚多少錢,聽明白沒,哈哈!”

沒人看到少年遮掩在斗篷里的嘴角抽搐了兩下,並未動怒,反而眼神里充滿了無奈。

果然......

蘇易輕嘆了口氣,看傻子似地看着大漢道:“你想死?”

空氣靜了片刻,大漢也怔然了片刻,他眼裡登時爆發出一股凶光,這凶光里有暴怒,有驚疑,有試探,更有荒野里靠冒險生存的拾荒者所獨有的氣質:對獵物的判斷。

“哈哈哈,還挺有脾氣!”

--

;???大漢皮笑肉不笑地環顧了下左右,眼神閃爍,聲音卻忽然輕了一度:“也許我可以出三十個銅幣?”

“三十個?”

一個衣着暴露的紅髮女人驚呼一聲,眼裡露出貪婪之色,她接一次客也不過十個銅幣,而且是一整晚的時間。

蘇易沒有再度說出刺激性的話語,眾人微微有些失望。

這時牌桌那頭一直沉默坐着的,一個留着光頭,穿着相對整潔些的男人嗤笑道:“我奉勸你別找他的麻煩,有腦子的人可都明白,實力與體型沒什麼關係。”

開價三十個銅幣的壯漢舔了舔嘴唇,反覆打量着少年這具單薄的身軀,實在想象不出這具軀體里,能藏有什麼戰鬥力,壯漢心底再次湧出一股火熱,他驀地獰笑一聲,閃電般探出粗壯的手臂,就要擒住蘇易!

在荒野上,當獵物的價值高於他所能承擔的風險時,他的判斷就是毫不猶豫地行動!

圍觀眾人瞳孔驟縮,驚道好快!

“啊——”

沒有如預想中少年被扼住脖子拎起的場景,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他們連眼珠都驚掉,幾乎在壯漢手臂探出的一瞬間,黑色斗篷里更快地探出了一隻纖細了一倍不止的手臂,精準無比地扼住了大漢的手腕。

如蛇吞象。

隨後響起了一聲極其慘烈的叫聲,看熱鬧的拾荒者們收去了眼中的戲謔和嗜血,轉而是一陣心悸,就在他們眼前,大漢粗壯的臂膀被扭麻花一般卸去了關節,他們甚至看不清,手腕處和手臂處的關節是怎樣在一瞬間同時被卸去的。

只有光頭男人注意到,大漢的手腕處多出來五道指印狀的深色淤青,並且還在不斷腫脹,這說明雙方的力量根本不在同一個等級。

軟塌塌的蒲扇大掌被小了一號的手掌握住。

“饒命,別——”

無視了大漢的求饒,蘇易面無表情,手上再度用力,大漢的額頭上登時湧出一股又一股汗水,他臉上再無貪婪和急色,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猙獰,那一瞬間手上傳來的巨力,不僅摧毀了他的防禦,更讓他心底生不出一絲反抗之意,他嘶吼着求饒道:“饒了我,求你......”

在他懇求的目光中,那隻猶如惡魔般的手掌終於放開了他。

當眾人再次將視線轉移到蘇易身上時,他已經走開,任由這壯漢踉踉蹌蹌着跑了出去,在一個表明了自己身份的小櫃檯處緩緩坐下。

他臉上的黑色斗篷不知何時拉得更緊了些,已經很難再看出什麼。

這時眾人才驚駭地明白,為何那胡茬男人要提醒這壯漢一聲,這少年分明是這賭場的把頭。

把頭是賭場里的黑話,緋月人尚武嗜賭,為了防止有人出千,或是阻止不必要的流血爭鬥,賭場通常會安排一個深諳此道,同時又不乏實力的人來維護秩序,也就是把頭。

蘇易,就是永成賭場的把頭。

拾荒者往往自稱為荒野上的冒險家,他們居無定所,來往毫無規律,今夜在黑角城落腳,明日說不定就離開了西流領,這也難怪眾人中,只有那光頭男人認得蘇易,想必應是黑角城的居民了。

吧台處的酒保收回了視線,繼續低頭擦拭酒杯,似乎對這一幕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