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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擦黑,新鄭門大街的酒樓已是各色燈籠高挑,照的整條街如一條銀亮亮的天河。

百年老字號會仙酒樓最大最豪華的一間雅室內,十幾名御史又跟往常一樣,跟魏王府長史韓崗聚在一處,這次卻沒吃酒,反倒各自拿着一疊紙或坐或站擰眉頭苦想,偶爾想到什麼,就飛快的寫在紙上。

足有兩頓飯的功夫,韓崗這才起身笑道:“諸位,都想到什麼好點子了,說出來,大家合計合計。”

他身材不高,面目瘦削倒也不難看,唯有鼻子帶着鷹鉤,看人時就有點陰翳。聽見他這話,眾人紛紛將手裡的紙遞到他跟前。

他仔細看着,忽然一拍桌子,笑道:“好!‘靖國公府已是苟延殘喘之輩,仗何人之勢?倚何人之威?’逢年兄這句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周兄果然高才!”眾人踩着話音紛紛沖一個三十歲上下的黑胖子拱手示意。

周逢年咧嘴笑着,滿嘴‘哪裡、過獎’,胸脯卻拔的老高,像中了頭彩,滿臉掛着得意二字。

韓崗又拿起來一張,笑道:“金來老弟這句‘勖冒忠烈之名,行陰賊之事’也入木三分!”

眾人對着一個個子瘦高,頭一次露面的年輕人又是一陣吹捧,金來也趕緊笑着回禮。

這邊韓崗又看完一張。他看的飛快,邊看邊拿筆划出讓他滿意的地方,一柱香的功夫,這幫御史寫的東西都看完了。

韓崗將那疊紙交給周逢年,“有勞逢年兄把這些妙句連綴到一起,明天的大朝會上,由你來第一個出面彈劾,劉老弟跟上,其他人附後。”

周逢年接過來,笑的見牙不見眼,“這下不死也得扒他一層皮!”

話里的‘他’是指誰大家心知肚明,互相看了一眼,紛紛放聲大笑。

金來更是直接了當地道:“儲君之位有德者居之。魏王……”

韓崗打斷他,“哎!咱們兄弟相聚,只談風月不談國事!”說著吩咐上酒菜,跟酒菜一起上來的還有歌姬和**。

眾人司空見慣,倒是金來第一次見識,目瞪口呆,這副土包子樣惹的眾人哄堂大笑。

韓崗先挑了個**摟在懷裡,順手拽了個**塞到金來懷裡。

“一回生二回熟,再往後你就舍不掉這口了。”

金來僵的手腳沒地方放,眾人又是哄堂大笑。正笑着,包廂門突然從外頭推開,一個獐頭鼠目的中年男子貼着門邊溜見來,見到韓崗,趕緊上前施禮,“可算找到大人了,下官有重要事情稟報。”

說著往四下瞧了一眼,意思是有話要單獨跟韓崗說。

“吳大人有什麼話就說吧!都是自已人。”韓崗掰了瓣橘子塞到**嘴裡,頭都沒抬。在座眾人也沒給他好臉,不是冷哼就是冷笑,沒人跟他打招呼。

他們這幫御史,好歹是憑本事考中進士的讀書人。吳鵬是個什麼狗東西,先靠幾個臭錢捐出來個不入流的知府,又靠往宮裡送女人賺了個御史。跟這種人同朝共事,嘖嘖嘖,簡直是辱沒身份。

赤果果的集體打臉,吳鵬竟然臉不紅氣不喘,那張耗子臉上一丁點兒尷尬都看不出來。反倒笑嘻嘻地轉圈作了一揖,這下反倒把眾人氣的夠嗆,他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韓崗。

那信都快杵到他眼皮子上了,韓崗礙於面子不得不接過來,敷衍似的掃了兩眼,猛地坐直身子。驚訝的看着吳鵬,“這信是哪來的?”

“下官剛才遇到王翰林的管家,看他鬼鬼祟祟的就拉着他喝了兩杯,從他身上偷來的。”

把個‘偷’字說的理直氣壯,這也沒誰了!

眾人強忍着噁心裝沒聽見,韓崗卻挑眉看着他,“你和王翰林的管家很熟?”

吳鵬突然扭捏起來,“也不算很熟,下官和他是同鄉,拜了干兄弟。”

噗!有幾個正在喝茶的齊齊噴了出來,好歹是個御史,跟個翰林家的奴才拜乾親,你不要臉,我們還要呢!

眾人臉色不善的盯着他,韓崗卻大喝一聲,“你敢保證這信是真的嗎?”

吳鵬應聲道:“小人敢拿性命擔保,這信紙就是咱瀘州特產的竹紙,就連這上頭八百里加急的封印也是瀘州府的。小人在瀘州時,那丫頭就常用這法子給太子寫信,小人認識她的字跡,絕錯不了!”

韓崗琢磨了一會兒,忽然道:“彈劾靖國公府的事兒先放一放,以後再說。”

說完也不給任何人解釋,捏着那封信,起身就走。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出啥事兒了。吳鵬一甩袖子也跟着要走,周逢年一把拽住他,“那信上都寫什麼了?”

眾人也圍上來追着他問,吳鵬又是乾笑又是清嗓子,把眾人胃口吊的高高的,這才慢幽幽地道:“符氏瘋了!半年前就有癥狀了!”

啊?

眾人都傻了,好一會兒才垂頭喪氣的紛紛往外走。折騰半天,本以為能大幹一票,沒想到……

金來一時沒想明白,“符氏瘋不瘋,跟咱們彈劾靖國公府有什麼關係?”

眾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還是趙逢年厚道些,跟他解釋了幾句。

金來這才琢磨過味來。金氏發瘋在前,蓋中寶傳話本子在後。這麼一來,靖國公府毒打蓋中寶就不是仗勢欺人,而是人之常情。

本來嗎,符氏得病瘋的連自已親姑娘都不認識了,還能去算計一個上門認親的女人?你一個下九流的賤人,編排誰不好,偏挑個瘋子嚼舌根子。這是人乾的事兒嗎?這不是欺負靖國公府沒人了嗎?

該!打你也不多,沒打死都算人家心慈的手軟!

這麼一來,要是他們再按原計劃彈劾靖國公府,那就是睜眼往坑裡跳,上趕着把臉遞給太子的人抽。

一場年度彈劾大戲就這麼虎頭蛇尾的散了。

金來長嘆一聲,也垂頭喪氣的跟着眾人往外走,邊走邊可惜他那幾段咬人入骨的好句子。

與此同時,毫不知情的錦熙還在雲山寺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