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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就是如此巧妙,當然局勢輪迴變幻的時候,本來是敵人的,不是敵人,本來是朋友,也不是朋友。

誰能夠想象得到,這四個人會有機會像眼前這樣共聚一屋,促膝長談呢。

溫弦與齊皓算是舊識了,葛澄明與齊皓也算是舊識了,三人見禮的時候卻像是從來沒有見過面,只是久仰大名了一樣,平淡而坦率。

四人相對而立的身影被這初夏的夕陽斜照拉地很長很長,在漫長的大齊歷史圖卷上,這一場會面,亦是留下濃重深遠剪影的一筆。無數的後人曾經試圖推測想象幾人相見時候的情形。對於那個時代力挽狂瀾的大齊豫親王和尚書令葛澄明傳說之中的那一場相見,是何等的風光,智者與智者之間,是怎樣站立在天下時局的頂端,品評着各方的勢力,推測着未來的局勢,他們想象着智慧與謀略的火花是如何相互交織,卻不知道,一切的開局是如此的平淡祥和。而這一場會面,也不是獨獨是那兩人之間的商談。還有兩個在世人眼中不可能出現在那裡的身影,同樣存在於桌子的一側。

“皓一向對先生敬慕有加,想不到現在以這種身份相交,也算是得嘗所願了。”齊皓坦然一笑,朗聲道。

葛澄明亦長笑道:“豫親王果然是非凡之人,在下對王爺也多有佩服,這一次我們二小姐多虧王爺照顧了,在此謝過。”說著長揖一禮。

“葛先生切莫這樣稱呼在下了,”齊皓擺手還禮,苦笑道:“如今齊國已經是風中殘燭,帝王遭禁,皇室遭屠。哪裡還有什麼親王。如果不嫌棄,就稱呼在下齊皓便是。”

葛澄明亦坦然一笑,道:“那在下暫且就不客氣,稱呼一聲齊兄了。”

葛澄明知道如果追究起來,自己與齊皓也算是舊識,但是以前是以一種虛假的身份結交,而且自己又是他們齊國的敵人,如今以另一種身份重新面對,謀求合作,難免有幾分尷尬。

齊皓剛剛出言點明舊情,就是為了揭開這個結,以便於雙方精誠合作。

葛澄明自然順勢下台,兩人都是放的開的人,幾句話下來,已經將事情揭過。

和風送暖,初夏的太陽已經讓人感到有些灼熱。夕陽斜照,晚霞帶着明媚的光輝撒下斜斜的陰影,向陽的窗口處被鍍上了濃重的金邊。閃爍着飽滿地色彩,背陰的一面,有影子拉地長長的。

細細的山風吹過窗戶,樹葉搖動的沙沙聲傳來,四人就在這個山間鄉村地小院子裡面,開始談論起天下的局勢。

這時,有誰會知道,在這個寧靜的初夏竿後,這個詳和的山村小鎮。這個毫不起眼的竹舍里,圍繞在一張樸素原本桌子旁邊的這四個人的談話即將改變整個天下的局勢和走向呢。

蘇謐抬頭向著窗外望去,被夕陽染紅地雲朵正在向著南方慢慢地飄散,復又凝聚。光線逐漸黯淡下來,這短暫的一天的時光隨着雲朵慢慢的逝去了,不僅僅是這一天的時間,還有這一段山間安寧而祥和的生活,也隨着這風,這雲,慢慢地遠去了,淡化了。

蘇謐心中一陣悵然,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隨即感受到一個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回過頭,立刻對上溫弦神采斐然的眼睛,他正在隨着自己的視線轉而投向窗外,然後看向她,神情專註。

蘇謐心知他在擔心自己。當即收回投注在遠方的視線,衝著他安慰地一笑。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回桌上地談話。

“......倪源已經攻陷南陳的京城。不過南陳四方的殘餘勢力依然不小,又被新帝召集,眼下江南是戰火處處,倪源正在專心經營京城,籌備兵馬,看樣子暫時是騰不出手來回師北方的。”葛澄明開門見山地向齊皓分析着南陳眼下的局勢。

“依照先生的看法,大概要多久倪源能夠騰出手來北上呢?”齊皓問道。

葛澄明略一沉吟,道:“南陳的勢力看似兵馬不少,但是居安承平日久,根本無法與倪源麾下的百戰精銳相抗衡。指揮混亂,行令不通,依我看,慢則一年,快則......唉,只怕不出半年,倪源必然能夠揮師北上了。”

齊皓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這個時間太短了,他對於倪源的勢力和葛澄明的眼力都很信服,自然不會有所懷疑。

“南陳的新帝竟然這樣令人失望,白費了先生前去見面地一番苦心,”齊皓禁不住搖頭嘆息道。

葛澄明眸中精光一閃,剛剛他並沒有告訴齊皓他面見陳帝的消息,齊皓卻已經知道了內情,“齊兄果然耳目靈通。”

“不敢當,只是聽說了些事而已。“齊皓坦然一笑,說道。他在南陳那方面也埋伏了暗線,但是終究有限,對於葛澄明與南陳新帝到底談論了什麼,他還沒有那個實力探查出來,只是從蛛絲馬跡上也可以觀察出那必然不是一場愉快的見面。

既然齊皓已經知道了,葛澄明也就不再隱瞞,將自己的建議被南陳新帝駁斥地事情詳述了一遍。

“依我之見,倪源是想要竭力趕在秋收之前北上。”葛澄明又說道:“如今京城裡面糧草缺乏,因為補給線掐在他手上,遼人受制與他,但是一旦等到秋收結束,光是大齊地城外就有不少良田農戶,今年戰事雖然不斷,但卻是風調雨順,糧食必然是豐收無疑。到時候,遼軍就有可能將糧草集中起來,手中有了充足的糧草,野心也就會跟着膨脹,不願再受他的威脅。那時候想要再對付遼人,就要費一番很大的功夫了。”

齊皓點了點頭道:“先生果然高見,在下也是這樣認為,一旦倪源趕到秋收之前北上,說不定兩軍會議和結束呢,遼軍聰明的話就會選擇一定的金珠財帛來退出京城。二十萬大軍保留實力,倪源也不會在這樣的時機跟他們拼個兩敗俱傷。”

復又神色有些悵然,嘆道:“倪源將京城的糧草一焚而空的手段果然高明。只是太過於狠毒了,齊京附近的百姓就有苦頭吃了。”

聽聞這句話,蘇謐忍不住側頭瞥了齊皓一眼,如果論及狠毒的話,這個人也一樣,當初,他不也是心急火燎地趕着要去燒糧草,只是被倪源搶先了一步而已。

齊皓感受到她的眼光,自然知道她的想法,轉頭沖她一笑,頗有意味地嘆息道:“這些日子回想起這件事來,我才發現,自己的目光還是太淺薄了,如果我當初思慮周到,就應該明白,糧草應該好好看守住,全部完好無損地留給遼軍才對,如此,遼軍才會有充足的實力和倪源逐鹿天下,斗個兩敗俱傷。他們也就不會僅僅困獸於京城,此時說不定早就南下了。”

“他謀劃布局了這許多年,心機之深沉,手段之周密,實在是我等遠遠不能及啊。”葛澄明也忍不住嘆息道。他一直自負謀略過人,料敵先機,可是對上倪源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步步都落在人後,不得不心生感慨。

“如今大齊各個地方以及幾處貴族領地上都還有常駐的兵馬正在伺機而動。多半都是畏懼倪源和遼軍的實力,哪一方都不敢得罪,只能見機行事。”齊皓頓了頓說道:“先生任為憑藉這些人可有機會?”

蘇謐聞言,心裡頭一動,她側頭看向齊皓。

齊皓的眼神幽深難測,眸光閃爍,宛如深不見底的寒潭。

原來他在打這個主意,蘇謐心裡咯噔一下,頓時瞭然。

葛澄明搖了搖頭:“別忘了,如今大齊的皇帝在倪源的手中,倪源的兵馬奉君出征,名正言順。如果讓這些人和倪源動手豈不是謀反的罪名?而且這些人的實力都遜於一籌,想要真正撼動倪源的實力除非......除非是和......南陳聯手。”

這就是倪源挾制齊瀧的好處,挾天子以令諸侯。大齊的地方勢力無論如何也不會與敵國聯手去對付自己的皇帝。這和目光長遠與否無關,首先要承受叛國謀反的罪名這一點就會讓他們望而卻步。

聽到葛澄明的話,齊皓的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隨即隱去不見。

這一瞬間卻沒有逃過葛澄明的眼睛,他微微挑了挑眉,沒有說話,眼中亦是有深邃的思慮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