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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醫的精心調理之下,齊瀧的身體開始慢慢的好轉了。

蘇謐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支撐着他,讓他這樣不肯認輸地堅持下來,但是蘇謐明白,齊瀧此時越是好強,越是更快地步入死亡的深淵。

她在日常的時候竭力勸阻齊瀧,但是絲毫沒有效果。

臨近上元節的時候,齊瀧的身體恢復了不少,已經可以慢慢的起床了。

終於,他下了旨意,要在上元節的這一天,親自大宴群臣,補上年關時候的廷宴。同時,讓京城百姓期待了很久的獻俘大典也要如期舉行。依然是由倪源代替祭祀和接受軍方的禮敬朝拜。

宮中又重新忙碌起來。

蘇謐漫步走過乾清宮後面的小樹林,這裡原本是為了齊瀧處理政事勞累的時候散心之用,所以景緻打點地很是精緻。尤其是樹木的格局,為了在四季都能夠讓大齊天子看到賞心悅目的綠意,園中的各種樹木間雜種植,以保證每一個季節都不會缺少綠色和花意。

身邊的松柏綠意盎然,而金蕊紅梅開的正盛,雖然少了春天的婉轉鳥鳴聲,但在這個寒冷的季節里,依然是難得的盛景了。

蘇謐百無聊賴地走了一會兒,心中卻是憂心忡忡。

眼看天色已經不早了,轉身出了林子。

剛走到林子邊上。就看見一隊手捧着紅漆盒的宮侍從路上經過,見到了蘇謐,連忙跪地行禮。

蘇謐看着他們手中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回娘娘地話,是今晚的筵席上要用的酒水,皇上交待了要仔細準備。奴才們這就奉命送過去。”領頭的內監低聲說道。

蘇謐看着那一溜兒漆盒,裡面隱隱傳出美酒的香氣。她點點頭,又問道:“如今皇上忙完了嗎?”

在她離開大殿之前,齊瀧傳詔群臣議事,商定今晚大典的最後細節,據說,已經長久未曾露面的燕王倪源也在其中。所以她才會幹脆迴避到園子里來。

“已經完了。”小太監回稟道。

“諸位大人散了沒有?”蘇謐繼續問道。

“筵席馬上就要開始了,諸位大人都已經轉入前殿筵席上面就坐......”小太監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遠處一聲呼喚。是小祿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娘娘,娘娘,筵席已經開始了,皇上正在命人傳喚您呢。”

“已經開始了?既然如此。這就過去吧。”蘇謐漫不經心地說道。

“啊,娘娘,您就這麼過去啊?”小祿子看着蘇謐的身上,忍不住在旁邊提醒着說道:“娘娘,您難道不再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蘇謐回過神來。一聲輕笑。

“準備好好打扮一下啊。”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小祿子看着自家主子這般輕鬆隨意的態度。只覺得自己的心裡都在替她着急。

今天的蘇謐一身淺色長裙,用銀線綉着猶若輕煙密霧一般地柔雲暗圖,行走之間,素淡如水,雅緻地仙游髻上,銀絲盤成的攏爪上面顆顆珍珠灼爍生輝,只有髮髻一側鑲嵌碧玉的珠釵與身上裝飾着廣袖長裙邊角地幾枝石青碧藤蘿花紋交相輝映,給過分素凈的裝容增添了幾分色彩。

蘇謐淡淡地一笑,“這樣就好。”

今晚在乾清宮舉行的筵席,是按照宮中年宴的規格置備地,滿殿盡皆是文武百官和皇室宗親。

初聞齊瀧讓自己也參加這次筵席的時候,蘇謐微微有些錯愕。

這樣的筵席按照常理後宮妃嬪自然是不得拋頭露面。其實早在大齊建國初年,男女之妨並不像眼前這般嚴密,也是可以有女子參加的,但是也只有一個女子有這樣的榮耀,就是母儀天下地正宮皇后。

此時,齊瀧卻讓自己前去參加?

小祿子他們覺得這是天大的榮耀,伴隨在帝王地身側,以最正式的姿態出現在文武百官的面前,但是蘇謐卻不甚在意。

對於筵席的衣飾釵環,她如今不是個妃位,如果是按品大妝,走上這般的筵席反而顯得太小家子氣,未免底氣不足,倒不如就像平常這樣,簡單素雅,自有一段風華。

乾清宮已經沉寂良久的大殿,終於在今晚熱鬧了起來。

筵席已經開始了。

手中捧着金玉盤碟的宮女來往穿行,不斷將各色的珍饈美味送到殿中,窖藏多年的美酒的香氣隨着奉酒宮人的腳步而流淌。

玉盤珍饈,金樽清酒,果香意醇,其樂融融。

“謐兒到了,快過來吧。”大殿的中正,是高高在上的九龍鎏金御案。原本象徵著天家威嚴的水晶珠簾被撤去了。齊瀧正坐在御案之後,久病的蒼白容顏顯現出難得的紅暈來。

聽聞了齊瀧的這一聲輕呼,殿中端坐的諸多臣子都轉過頭來。

蘇謐坦然自若地走入大殿,群臣看到她的身影,只覺得恍如窗外潔白的冰雪浸入了這個殿中,遍地的嵌金鑲玉,流光溢彩,都在這一刻失去了顏色,只是襯地她雲淡風輕,華彩無雙。

她在眾人詫異和震驚的目光之中漫步向前,一直走到御案的一側。她回過頭來,掃視着下方端坐的群臣。視線在經過左側為首的那個威嚴挺拔的身影,和右側為首的端整身姿的時候有片刻的停駐。

然後她嫣然一笑,滿室生輝。殿中漢白玉雕欄的熒光映襯着腳下鋪陳着的金磚,這權力最極致的光輝亦不能遮掩去她分毫的光彩流離。

她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九龍鎏金御案後的鸞鳳織錦座墊上。

幾個熟知禮儀的老臣有些坐不住了,素來只有大齊的皇后才會有這樣的資格,光明正大地坐在那個位置上,而蘇謐此時不過是個妃子。

但是看了看四周的官員,他們還是把反對的話語咽進了肚子里。畢竟眼下整個後宮之中就只餘下蘇謐一個名正言順的妃嬪,而且如今齊瀧唯一的子嗣也被撫養在她的宮中,就算齊瀧此時在殿上宣布要冊立她為正宮,群臣也不會感到太意外。

更何況,這些不過是微末的小事而已。甚至就算是今晚真的要冊立這個女子為皇后,與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相比,在群臣的眼中,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今晚最重要的事情是......

眾人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向左側最前端的那個身影。

他正怡然自得地端坐在珊瑚麒麟案之後,輪廓深刻的臉上帶着淡然平和的笑容,威嚴的氣勢還是讓任何看向他的人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一種壓迫。他視線下垂,似乎是在看着眼前地面上綉滿金線盤龍的紅毯,璀璨的燈光投注在他俊朗深刻的面容上,使得眾人看不清楚如今權傾天下的燕王殿下的神情。但是整個大殿裡面,沒有一個人會認為他是在看着這張毫無用處的紅毯子。

今晚的酒宴之後,就是舉行的神武門的獻俘祭祀大典。這是一個君王最高的榮耀,卻將要由眼前的這個人來承受,公平有擬定的二月里舉行的九錫。

很多臣子已經開始猶豫起自己的去路和選擇了。思慮深重之下,杯中香醇的美酒也變得如同白水般淡而無味。

蘇謐端坐在御案之後,她竭力保持自己的視線不要向左邊看去,她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在這個大殿之上就表露出刻骨的恨意來。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貼近倪源,貼近她刻骨銘心的仇人。從九龍鎏金御案到台下的珊瑚麒麟案不過是短短的三四步距離,只要她起身一個瞬間就能夠簡單地跨過,可是卻讓蘇謐感覺到無比深遠和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