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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修整改建,新建成的慈寧宮更加富麗祥和,園中多移植了新鮮名貴的樹木花草,上一次還是煙熏火燎、凄涼慘淡的景象,不過數月之後,就已經是奼紫嫣紅、含芳吐艷了。

被燒得焦黑的地方都拆卸丟棄,重新鋪上天青色的瓷磚,園中人工堆砌的溪流清澈見底,輾轉流過漢白玉的雕欄,在鋪陳着雨花石的潭底積聚起來,一派纖塵不染的風姿氣度。

齊瀧正在慈寧宮的偏殿之中召見那位傳說中的神醫,蘇謐走近殿門口,就聞到一種雅緻的葯香撲面而來。太后病情日益嚴重,如今太醫院之中最好的幾位太醫都日夜輪值在慈寧宮的偏殿之中,隨時等候傳詔。各種補品名葯在雕刻着瑞獸祥紋的雙足小鼎上熬着。伶俐的小太監在旁邊扇着蒲扇,催動着火苗。

不用內監通稟,蘇謐掀起珠簾進了偏殿,果然見到齊瀧和一個長須飄逸的長者正在對坐談笑。

皇后也在身邊時不時地插上幾句,姿態嫻雅,只是高華的臉龐黯淡了不少,依稀可見眼睛裡有細密的血絲。自從太后病情轉重之後,皇后就留在慈寧宮中,衣不解帶地精心侍奉,夜以繼日。看皇后這副樣子,就知道這一次太后的病情不容樂觀。

齊瀧見到蘇謐進來,含笑道:謐兒也來了,快來見過蘇先生。

看蘇謐裝飾高華,齊瀧對面的人也起身見禮,蘇謐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對方,他是一個身穿皂青色儒士衫的男子,年約四旬多,生的面如冠玉,洒脫不羈,舉止之間頗有魏晉氣度,頜下三縷長須更加襯托出一派世外隱逸的風範,身後還侍立着一個僕役模樣的人,看起來是個學徒,面貌尋常,低眉順目。

蘇謐心中一陣恍惚,義父去世的時候正好三十九歲,氣度翩然如謫仙,而且談吐風趣,笑若熏風。眼前之人與義父生的確實有一兩分相似。義父行走江湖、懸壺濟世是在年輕的時候,早在二十年前就退出江湖,與義母一起隱居在皖州翠煙山上,再也不涉世事,只是偶爾為本地的鄉間獵戶村民治病救助,世間無人知曉,所以也無人見過義父之後的相貌。

凝神看着眼前這個人,蘇謐只覺得厭惡透頂,她竭盡全力才能壓制住自己的衝動,不至於當場發作揭開這個冒牌貨的真面目。他竟然膽敢冒充自己的義父,這實在是觸犯了蘇謐心中某根難以承受的底線。

保持着優雅的風度,蘇謐依禮見過諸人,坐下後含笑問道:皇上與蘇先生在談論什麼?這樣好的興緻。

正在說著皖州地帶的風光山色呢,齊瀧笑道,蘇先生不僅醫術高明,見識也是不凡啊。

皇上過獎了,不過是在下年輕的時候走過不少地方,見得多了一些而已。蘇未名輕捻着長須,瀟洒地笑道。

蘇謐睫毛稍稍低垂,注視着眼前那一杯盈盈含碧、幽香淡雅的香茗。齊瀧和蘇未名的談論還在繼續,齊瀧時不時地說起各色鄉間的典故風景,蘇未名見識也是卓絕,兩人興緻頗高。

聽說皖州有翠煙山湖光山色,美不勝收,先生可是知道?蘇謐在一旁插嘴問道。

哈哈,不巧,老夫前一段時間就是隱居在翠煙山之中的,蘇未名笑道,最近才覺得手腳發癢,耐不住寂寞,於是又入了江湖行走,不想就被定國公發現了行蹤。

這也是先生與我們的緣分。皇后含笑道。

蘇謐也掩口輕笑:太后她老人家病情沉滯,皇上和定國公日夜思慮,憂心如焚,如今先生過來了,正好可以讓皇上放心不少呢。蘇謐雖然見識淺薄,但是也聽說過先生肉白骨、活死人的大德大能,一直欽佩不已。

在下不過是通曉一些微末的醫術,肉白骨,活死人那是萬萬不敢聲稱的,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給在下面子而已。蘇未名笑道。

先生的醫術之高明都是有目共睹的,連朕的太醫院裡幾位年老德高的院判都是連聲佩服,先生就不必過謙了。齊瀧笑道。

蘇未名含笑謙虛了幾句。

只要先生能夠治好母后的病,必定為先生封官晉爵,揚名於天下。皇后在一旁誠懇地說道。

太后的病情已經日久沉痾,不過幸好老夫來得早,還不是積重難返,只要按照老夫的方法使針治療,再詳加調養,必然可以痊癒無礙。蘇未名信心十足地說道。

聽見蘇未名說得這麼有把握,皇后的臉上禁不住現出喜色,有幾分心急地問道:神醫認為,大約多久能夠見效呢?

這個......蘇未名思慮了片刻,道,老夫有一套密法正可治療這種陳年舊疾,依照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情來看,如果從現在開始,每天老夫施針治療大約一個時辰,持續一個月左右,一個月之後,每隔兩天施針一次就好,再持續大約一年左右,就可以徹底痊癒了。

這樣長的時間?這個樣子,這個傢伙豈不是要居住在宮裡頭了?

蘇謐的心中一陣疑惑,原本她以為,這個人不過是個膽大包天的江湖騙子,藉著義父的名頭來招搖撞騙,謀取一些金銀賞賜的,可是剛才齊瀧說起來,連太醫院的醫術高手都對他欽佩有加,那麼此人必定是有真材實料的了。只是這樣冒充別人入宮是為了什麼?如果他有把握治好太后的病的話,或者說,他真的是為了治好太后的病而來的話,大可以使用自己的真實身份,反正如今齊瀧已經下了旨意從民間徵召名醫,他如果是為了名利地位,正可以藉此時機成名立業。

這樣打着別人的名號,必然是別有所圖,難道他是王家安排入宮的內部勢力,想要在宮中別有圖謀?可是如果是王家親自安排的人,沒有必要假借義父的名頭吧,應該是越低調越好,這樣大張旗鼓只怕過於引人注目了。聯想到前些日子在慈寧宮拜年的時候定國夫人的話,只怕是有人借了王家尋找璇璣神醫這個沸沸揚揚的因頭生事。

看來多半是王家的敵對勢力派來的,太后可以說是王家最堅強的靠山了,藉著治病的手段將太后順勢除掉,神不知鬼不覺。而且人還是王家招攬來的,到時候王家只能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甚至還可以再查出謀害的行為,反過來怪罪到王家頭上。

可是剛剛這個蘇未名的一席關於治療的話又動搖了這個疑慮,如果是想要除掉太后,沒有必要用這麼久的時間吧?

難道他是想要留在宮裡頭!為什麼?或者說,他到底是誰派來的?

蘇謐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已經起身告退,去後殿侍奉太后去了。齊瀧和蘇未名的暢談依然在繼續。

這麼說來,先生對於毒藥也是有研究的了。齊瀧笑道。

毒藥,毒藥,毒即是葯,毒按照本質說起來,也是藥材的一種。蘇未名帶着幾分得意地笑道,精通算不上,但凡這世上存在的毒,老夫還都能知道一二。

哦,齊瀧來了興緻,問道,那麼依照先生之見,這個世間最厲害的毒藥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