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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二十多年的時光翩然而過。 當年被萬念俱灰的蘇韻錦遺棄的小男孩,如今已經長成了酷似他父親的青年。蘇韻錦蓄滿眼淚的眼睛的看着沈越川:“我沒想到我會活下來,也不敢想能看到你長大成|人的樣子。”沈越川偏過頭,拒絕去看蘇韻錦悲慟欲絕的模樣。他拿出在談判桌上該有的冷靜,不動聲色的深吸了幾口氣,卻發現這根本是徒勞無功,他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最終,沈越川霍地站起來:“我出去一下。”不管蘇韻錦什麼反應,沈越川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最後他在江邊停了下來。十二歲那年,沈越川從院長口中得知,他的生母是a市人。那時候他年紀尚小,還沒遇到陸薄言和穆司爵,只知道a市在一個古老的東方國度,無法想象出這裡的輪廓和模樣,也不知道生育他的人是否在這座城市生活。後來他跟着陸薄言,把公司的總部從美國遷回a市。飛機準備降落的時候,他在萬米高空上俯瞰這座城市,高樓林立,繁華得驚人,馬路上的車流和人流卻微茫如螻蟻,一切都匆匆忙忙,生怕被這個時代甩下。那個時候沈越川就想,會不會有一天,他在這座城市和生育他的那個人擦肩而過,他們卻見面不相識。也許是受從小所受的教育影響,他認為自己有權利選擇尋找或者不尋找他的親生父母,飛機落地後,他選擇了不去尋根。但他的身體里,流的始終是東方人的血液,對於自己的根源,他也想過窺探。因此他也設想過,會不會有一天,他的親生父母找到他,跟他解釋當初遺棄他的原因。他也早就想好了,他們可以找到他,他的身上也確實流着他們的血液,但從法律的層面來講,他沒有和他們相認的義務,他也不會認幾十年前就已經拋棄他的人當父母。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被遺棄的原因錯綜複雜,連蘇洪遠都攪了進來。更可笑的是,蘇亦承成了他表哥,蘇簡安成了他表妹。而蕭芸芸,成了他的親妹妹。儘管如此,他還是對蘇韻錦恨不起來。沈越川望着渾濁不堪的江水,無論如何想不明白,命運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他寧願他確實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也不願意接受蕭芸芸是他妹妹的事實。可事實就是這樣,縱然他有再強大的能力,也無法改寫。也許,就像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他的父親就去世一樣——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他的一生就註定了是個可笑的悲劇。沈越川的唇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隨後,他回到咖啡廳。偌大的咖啡廳,依然只有蘇韻錦。是這個女人讓他來到這個世界,可是沈越川對蘇韻錦的印象,卻始於機場那一面。沈越川以為,哪怕身份發生了變化,他面對蘇韻錦的時候,內心也不會有任何波瀾。可是他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也低估了血緣關係的奇妙,再看見蘇韻錦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想:他父親去世之後,她一個人帶着他在朋友家輾轉有多艱難;遺棄他之後,她又是怎麼逃過抑鬱症和蘇洪遠的魔掌,活成了今天這個模樣。蘇韻錦慢慢的站起來,定定的看着沈越川,如同看見江燁穿越二十餘年的時光走到她面前,眼淚不可抑制的奪眶而出。她顫抖着聲音開口:“越川……”只叫了一聲沈越川的名字,剩下的話就已經梗在喉間。沈越川刻意忽略了心如針扎的感覺,走到蘇韻錦跟前:“當年那樣的情況下,你把我帶在身邊不但是一種負擔,我還有可能會被蘇洪遠送到國內偏遠的山區。所以,我完全理解你當時為什麼選擇把我送到孤兒院。”“……”蘇韻錦哭着,想伸出手碰觸沈越川。沈越川卻躲開了,接著說:“但是理解和接受是兩回事。”蘇韻錦手一僵,隨後默默的放下了,她點點頭:“我不奢望你原諒我,或者承認我。但是,我不能再讓你重複你父親的悲劇。這幾天你處理好公司的事情,我已經聯繫好美國的醫院了,你跟我去接受治療。”沈越川對蘇韻錦的話無動於衷,冷冷的說:“這是我的事情。你踏遍美國找我,千里迢迢跑來告訴我,已經盡了你應盡的責任的。該怎麼辦,我自己會做決定。”“還需要決定嗎?你生病了,生病了就應該住院!”蘇韻錦的情緒有些激動,“你是不是不打算接受治療?”“我最近沒時間。”沈越川說,“公司有很多事情,等我忙過了這陣再說吧。反正……暫時死不了。”“你在說什麼!”蘇韻錦疾言厲色,“什麼事能比身體健康更重要!如果你不好跟薄言開口,我去跟他說。”沈越川突然說:“我希望能跟你像普通的長輩和晚輩那樣相處。”蘇韻錦明白沈越川的意思,言下之意,如果以後她還想見到他的話,最好不要插手他的事。“可是,你要儘早接受治療。”蘇韻錦的語氣幾近哀求,“否則的話……”沈越川就好像意識不到嚴重性那樣,若無其事的說:“我最近抽不出時間去醫院。再說吧。”夏米莉來意不明;康瑞城蠢|蠢|欲|動;許佑寧是一個定時炸dan;穆司爵的元氣不知道恢復了多少……這種情況下,正是陸薄言最需要他的時候。更何況,蘇簡安臨盆在即,到時候陸薄言撒手不管陸氏都有可能,沈越川隨時可以休長假,唯獨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公司。“還有,這兩件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沈越川說,“如果哪天他們需要知道了,我會主動告訴他們。以後見面,還是和以前那樣吧,不要讓他們發現什麼端倪。”說完,沈越川就要離開咖啡廳。蘇韻錦叫住沈越川:“關於芸芸呢?我們是不是應該談一談?”沈越川的身影僵在咖啡廳門口,數秒鐘後,他折身回來:“確實要談一談。”蘇韻錦看着沈越川,突然覺得他的眼神分外熟悉,想了想,恍然記起來,當年江燁在電話里跟蘇洪遠說,以後她由他來照顧,希望蘇洪遠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時,也是這樣的神情——直接霸道,又充滿額了維護和愛意。沈越川,大概是真的喜歡蕭芸芸。蘇韻錦緩緩的開口:“芸芸親口向我坦誠,她喜歡你。”雖然早就知道,但從蘇韻錦口中聽到,沈越川還是大受震動,彷彿有人持着長棍,狠狠敲擊了他的靈魂。蘇韻錦早就懷疑他的身份,肯定不會同意蕭芸芸跟他在一起,這樣的情況下,蕭芸芸還是向蘇韻錦坦誠喜歡他,需要很大的勇氣吧。死丫頭,平時膽子小得隨便嚇一嚇就跳腳,到了該退縮的時候,膽子怎麼反而變大了?沈越川的雙手慢慢的緊握成拳頭,刻意粉飾輕鬆,忽略心底那種萬蟻侵蝕的感覺。蘇韻錦並沒有忽略沈越川的動作,但還是逼着沈越川直面現實:“你是不是應該為芸芸考慮一下?”沈越川鬆開拳頭,隨即,情緒了也恢復了平靜:“芸芸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從知道真相到現在,沈越川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就像二十幾年前的蘇韻錦拒絕相信江燁的死亡一樣,他拒絕去接受蕭芸芸是他妹妹的事實。可是蘇韻錦主動提起,就代表着,他避無可避。鋼鐵般的事實擺在面前,他和蕭芸芸之間存在着血緣關係,他無法不去面對,否則蕭芸芸就要經歷和他一樣的痛苦。蘇韻錦沉默了片刻,不答反問:“如果我說是呢。”這個答案,也許是因為有心理準備,沈越川一點都不意外。可是,不意外和接受,是兩回事。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代表事實已經不能帶給他衝擊。實際上,沈越川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難受過。雖然說人生如戲,但他沒想到,他的人生全他媽是悲劇。沈越川看着窗外,自嘲的笑了一聲:“我一直以為,我的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哪怕我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會威脅到身邊任何人。所以,這二十幾年,我活得很放肆。如果我是以前的我,我才不管蕭芸芸是我什麼人,我喜歡她,我就要得到她,不折手段也在所不惜。”“……”蘇韻錦沒說什麼,只是等待沈越川的下文。沈越川的自嘲好像更明顯了一些:“可是這次,糟糕就糟糕在,我不僅僅是喜歡她那麼簡單。”為蕭芸芸而剋制自己的那一刻,沈越川就知道大事不好了。他愛蕭芸芸。蘇韻錦垂下眸子沉吟了片刻,問:“所以呢?”“所以,不要告訴她我是她哥哥,也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有血緣關係。”沈越川看着蘇韻錦,說,“先斷了那個傻丫頭對我的的念想,等她找到愛的人,再告訴她我是她哥哥也不遲。”讓蕭芸芸意識到他不是好人,她喜歡上他純屬看走眼,看着她找到自己的幸福……這些是沈越川最後能幫蕭芸芸做的。本書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