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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韋葉痕十五歲那年,聽說韋家大公子韋殊越有一天突然離奇失蹤了,不管怎麼找,都沒有人能再找到他的一形一影。

他失蹤前,只留下了隻言片語給家裡一名老奴,據那名老奴回憶,大公子言語間的意思竟是看破了紅塵俗世,要去出家。

韋尚書的夫人日哭夜哭的,也沒把她兒子哭回來。而韋尚書這些年也只培養出了那麼一個出色的兒子而已,一旦他不在了,韋尚書又想起韋葉痕來。

據看見過韋葉痕的家丁言講,這兩年間,偶爾會在玄武大街的一個巷口瞧見二公子出沒。追上去找時,人影轉眼不見。

韋尚書撒出去一大批人找韋葉痕,很快在大街上堵住他,將他帶回府里——其實韋葉痕他只是想被那些人發現而已,他只是有不得不回去韋府的理由。

就這樣,他重新認祖歸宗,成了韋尚書承認的庶齣兒子,也是唯一的兒子。

韋尚書想讓他入內閣,他表示老子不認字,見書就想燒。韋尚書見他武藝不錯,經常在府里高來高去,不走正門進出,於是買了高等軍職讓他入,他就嬉戲軍營,拔了帥旗放風箏。

韋尚書費了好大力氣,都不能導他入正途,有時候真想一板磚拍死這個逆子,奈何膝下就只剩這麼一個不成器的東西,好了賴了都得提攜拉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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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尚書的夫人失去了大兒子,膝下唯一的女兒棋畫性情活潑跳脫,每有不貼心的地方。夫人嗟嘆之餘,想起了十年前送走學藝的女兒墨琴,如今也和棋畫一般大了,不知是不是和棋畫一樣聰慧可人?

於是夫人央求尚書,將當年送走的二女兒接回來。尚書派了很多批人入孤葉城,尋找可以進入雲霧山的辦法,都不得要領。

半月之後,靜宜師太卻親自將徒弟小琴送下山了,可是小琴當時正在學一個十分關鍵的琴曲,學成之後才算真正出師。這是因為靜宜師太欣賞小琴的天賦和努力,將將就要將一整副衣缽傳予她了。

十年多不見爹娘,小琴心裡想念得緊,可學琴又到最關鍵的關口,於是她邀請師父靜宜師太一同入京,跟她一起回家,也好把師父介紹給她的爹娘,酬謝師恩。

靜宜師太答應了,於是師徒二人,再加上韋府家丁二十人,一同啟程歸京。

趕了十多日的路途,再有幾日就到西京了,一晚一行人投宿在荒村野店,出其不意的黑手伸向了他們。

藉著夜幕的掩護,最可怕的慘劇降臨。

那一夜裡,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經歷過野店之夜的人全都死光死絕了,除了小琴。

韋葉痕聞訊趕來,瘋了一般,翻床倒櫃地一通狂找,當他將小琴從床底下挖出來的時候,她眼神獃滯,氣若遊絲。

她師父靜宜師太已經變為幾段碎屍,其他隨行的家丁也盡數被剝去人皮,弔死在二層樓的扶梯上。長長一排剝了皮的血屍,風一吹過,如風鈴一樣飄來盪去,說不出的森然恐怖。

韋葉痕抱起小琴火速離開野店,在一個乾燥溫暖的山洞生起一堆旺火,細細檢查了小琴,發現她除了眼神發直,手腳冰涼,並無其他外傷。

鬆了一口氣,他才問小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料,小琴突然眼露驚恐,嘶聲大叫,叫破了嗓子還剎不住的歇斯底里。

這一刻,他除了心疼還是心疼,除了自責還是自責,除了將小琴緊緊揉在胸懷中,想盡世間一切詞句安慰她,不忍再多問她什麼。

他從往日學過的功法中,找到一種“攝魂折意”之術,這是一種可以讓人淡忘掉最深刻的痛苦或恐懼的功法。於是他將“攝魂折意”用在了小琴身上,她不再狂呼大叫,漸漸安靜下來,流着一行淚睡去。

他鋪了一地乾燥的稻草,將她放在中央,在她安詳的睡顏上落下一吻,僅止於額頭。

小琴醒後,“攝魂折意”發揮了作用。除了偶爾發獃,發獃時間比從前久一點,她又變成了從前的無憂少女。

荒村野店的事只是一場不幸的意外,只是韋葉痕牢牢掌控的一千件事里唯一的漏網之魚,她不需要記得,應該徹徹底底地忘個一乾二淨。

韋葉痕將她帶回韋家,留給她一隻小麻雀作伴,告訴她這隻小麻雀叫靈靈,是從雲霧山帶回來的,對着靈靈說話,雲霧山上惦記她和她惦記的人都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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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夫人見女心喜,失去兒子的心重新找到寄託,每日都選料子選裁縫,挑花樣挑綉娘,做出各種衣裙來打扮小琴。

韋棋畫在府中多年專寵,這許多年來,爹娘所有的愛意目光都落在她一人身上。突然被分走了這麼多,韋棋畫很是不爽,十分抓狂。

韋棋畫去見小琴,笑容滿面地借走了她的小麻雀靈靈,捏死之後再還給她。

韋棋畫還在廚房找到刷鍋用的苦碱,放進小琴吃的安神丸里,大夫吩咐過這種藥丸子不能嚼,就得一口吞了。可是等小琴吞下這一口之後,足足吐了兩三天。

韋棋畫聽說小琴最怕老鼠,就用“好妹妹,姐姐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的話,哄着騙着她走進一個廢棄的舊穀倉,然後鎖頭一落,關她和上百隻老鼠共處了一日一夜。

無論小琴怎麼呼救,怎麼哭叫,怎麼拍打穀倉大門,韋棋畫都不許府里的下人去把鎖打開,還放話說——誰敢發假慈悲,誰敢放她出穀倉,本小姐就讓他生吞一隻活耗子!

聽了這種狠話,又知道大小姐是敢說敢為說一不二的性子,下人里誰還敢多事?

唉,怨只怨二小姐是新來的,為人也不機靈隨和,不懂得入韋府可以不討好老爺夫人,但絕對不可以不巴結大小姐的道理。但願等大小姐消了這一肚子邪火,出了兩口怨氣,就不會再欺負二小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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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此類的事,在小琴剛回韋府的那段日子裡,韋棋畫做了不下二十件。小琴毫無還手之力,每天被欺侮得老哭。

性子倔強的她,總不哭出聲,只是悶不做聲的滾下晶瑩的淚珠。

以前在雲霧山上除了練琴,幾乎沒有這種欺侮人的事發生。山人淳樸,此言果真有兩分道理。

以前靜宜師太喜愛小琴的聰慧天分,難免偏心着她,不是沒有師姐妒忌;小琴越出落越有傾城之色,不是沒有山裡姑娘眼紅。但是那些人欺負小琴的手段和韋棋畫一比,簡直就是輕撓痒痒和大扇耳光的區別。

未在深閨中養大,未見識過錦繡繁華之下的硝煙瀰漫,對於後宅女子的狠辣手腕和無中生事,小琴還是第一次從韋棋畫那裡領略到。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幾次惡意來襲,小琴身心俱疲,猶如驚弓之鳥,韋棋畫卻是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