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七日後,李周漁的傷好了,要下崖一探。

小琴勸他:“要不再養幾天吧?你的傷才剛好,萬一像上次那樣雙手迸裂虎口,你就危險了!”

“多留無益,況且我還有公務在身。”李周漁道。

“公務比你的命還重要?”小琴柳眉輕蹙。

李周漁搖首,“還有你腹中的孩子,再待在這個四面透風的陰冷石洞里,就真的保不住了。”

小琴默然,兩手擱在小腹上,臉上有着將要做母親的女子的光暈,不再勸了。

李周漁又沉聲道,“你放心,咱們從最高的崖上掉下來都沒死成,我又怎會輕易送掉性命。”

小琴只有祝他好運,“一切小心。”

臨下崖前,李周漁問她,“你這趟出去了,是投奔毓王,還是去找你哥?”

“……關我哥什麼事?”

“你是他的心上人,不是嗎?”李周漁淡淡道。

“你怎麼知道的?”小琴漲紅了臉,羞惱交加地問。

“只要是西魏地界上發生的事,梟衛不知道的恐怕不多。”李周漁道,“李某要事在身,下崖之後就直接回京,叫你的家人來接你了,你是想讓毓王來接,還是讓你哥來接?”

“讓,讓……”

小琴皺眉,那兩個人她好容易才擺脫,現在他們肯定都以為她死了。如果能平安生下這個孩子,她就有一個屬於她一個人的孩子了!

不行,不能讓宇文曇把她這個孩子也奪走!

“李大人你不能多留兩天,再回來接我一趟嗎?”她軟下聲音,求道,“反正你也耽誤了這許多時日,多留一日兩日,親自把我救出去,不告訴其他人不行嗎?”

“不行。”李周漁乾脆地拒絕了。

“為什麼?”她睜大眼睛,沒料到朝夕相處了這幾日,看似和善如鄰家大哥,慈悲如坐禪老僧的李周漁竟然這麼難說話。

“我怕對你太好,讓你以為我是別有居心的。”李周漁說的話好似在開玩笑,可他的口吻卻是說不出的嚴肅。

“李大人,你真的忍心拒絕一個可憐的有身孕的女子的小小願望嗎?”她又求,“既然你費了好大力氣救我,還照顧我這許多天,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對我有什麼好處?”李周漁問。

“好處?”想了想她說,“當然不是白救的,我有一樣東西,李大人您一定感興趣!”

李周漁興趣不大,漫不經心地問:“什麼東西?”

小琴道:“《蘭陵入陣》的曲譜,我會背。”

李周漁閉眼,似在考慮。

小琴又說:“您實在趕時間,先去辦您的事也行,等什麼時候有空回來這裡再把我帶出去,我寧可困死在此洞之中,也不想讓那兩個人來接。”口氣堅決到了極點。

“好。”

李周漁應下了,小琴鬆了口氣,眼見他順着一道藤蔓緩緩滑下懸崖,身影消失在雲霧間。

李周漁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他有個包袱也留下了。

三日過後,他還沒有回來,石洞里只有一些晾乾的熊肉,根本嚼不動,小琴從來沒吃過一片,都是李周漁在吃。

還有之前李周漁放在她枕邊的一袋乾糧,那時熊掌早就吃完了,她推辭說:“李大人你自己留着吧,我整天一動不動的,很少覺得餓。”

李周漁卻指着石洞一角的一個包袱,道:“那裡還有一大包乾糧,這一小包是分給你的。”

於是她接受了。

等到第四日,李周漁還不回來,她猜着,要麼他沒平安下崖,那就是他摔死,她餓死的局面了。要麼他平安出去,這時候還不回來,那就是他忙他的“要事”去了,暫時顧不上她了。

那為了腹中的孩子,她要儘可能地多撐一些日子,直等到李周漁來接她。

於是吃完她那一袋乾糧,她又去動李周漁那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一個又大又沉的包袱,難道他剩了這麼多乾糧沒吃完?

打開,入目是稻草,樹葉,還有沙土。

她錯愕地抖凈了包袱,這才明白,李周漁養傷那七日,把唯一的乾糧和最好的兩個熊掌都給她吃了,他吃的只是筋硬到無法下咽的熊肉。

沒想到李周漁不止救了她的命,還在她不察覺的時候暗暗關照着她!

沒想到他是這麼有君子風度的一個人!

許多道貌岸然的上位者,遇到了類似的這種情況,都會以己身貴重為由,佔下所有的食物,甚至殺掉其他人,獨佔生機。

李周漁不但沒那麼做,還反過來發揚了謙讓的美德,把生機留給她這個孕婦。

在生死面前,能保有那種美德的人,這世上還能有幾個?

發現這一點後,雖然可吃的東西只剩一些熊肉,她卻打消了懷疑,安心等着李周漁來接她。

她相信他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君子。

只要不餓死,就算稻草她也要吃,一定要出去這道懸崖,生下這個孩子!

又過了三日,李周漁依舊沒來,宇文曇卻突然到了,她沒來由的一陣心驚肉跳。

宇文曇咬緊牙關,才能剋制住一把將她扼死的衝動。

他用憤恨的眼神瞪着她,瞪了很久,一句話不說,一指點了她穴道,將她帶下懸崖去。

那裡早有馬車與車夫等着,宇文曇也不解開她的穴道,將她隨手丟在車廂一側的軟座上,他則在另一側閉目養神。

她心中一片悲憤,沒想到又落入宇文曇這個魔王的手中了,他一定會像上次一樣,關她十個月,等她生下孩子之後又抱給韋棋畫!

馬車每過一個驛站就換一次馬匹和車夫,幾天之內就到了茗品城,再有一兩日就能抵京。

半途,他們只停車休息過一次。

正值晌午,宇文曇解開她的穴道,帶她去酒樓用了一餐。

安靜到極點的廂房內,對着滿桌的色澤鮮亮的菜肴,她半點胃口都沒有,心如死灰,沉寂的嗓音發問:“是誰告訴你我在懸崖中間的?”

“你說呢?”宇文曇胃口很好,優雅地用着飯菜,唇角的笑意,怎麼瞧都帶着點猙獰。

“是……李周漁?是他出賣了我?”她不能相信。

宇文曇頷首,扯唇道,“笨女人也有變聰明的時候?聰明一點也好,省得本王的下一個兒子生下來和他娘一樣,腦子不靈光。”

小琴唇色一白,宇文曇竟然連她懷有身孕的事也知道?

不會錯了,真的是李周漁出賣了她,不顧她再三苦求,將她的行蹤告訴了宇文曇。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她倒抽着冷氣,曆數李周漁對她施的恩情,“他不顧自己安危,從萬丈懸崖間將我救下,幫我療傷,把最好的食物讓給我。我求他出去之後不要說出我的下落,他明明答應了一聲‘好’,像他那種君子,不是應該一諾千金嗎?”

“君子?”

宇文曇嗤笑,黑眸中的洶湧波濤幾能噬人,彷彿此時此刻,他口裡正在嚼的不是飯菜,而是她的骨頭,“剛誇了你聰明,你又變成糊塗人了!你難道不知那位救你的君子,是為什麼而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