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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阡陌面色平靜,以手理順鬢髮,抿到小巧玲瓏的耳後,如此反覆三次。

她的這個動作,讓劉貴妃微一怔愣,念着絕命書的優美聲音也遲疑起來,“絲絡蛋已經為人毀壞,嗯,毀蛋的人就是……”

“是誰?”太后問。

“是呀,毀蛋的人是誰?”韋棋畫也問,“怎麼不念下去了?”

劉貴妃又悄悄瞥了董阡陌一眼,猶豫起來,這個神色讓韋棋畫頓生狐疑。

然後,就聽劉貴妃說:“哎喲,這裡弄髒了,字跡辨不清楚了,須得清理一下才能看得見呢。”說著,遞給她身後的女官,丟過去一個眼色,“你拿去把紙弄乾凈!”

韋棋畫攔道:“我眼神兒好,要不讓我看看!”

劉貴妃皺眉道:“你看什麼,一個老婆子臨死前弄髒了的信紙,看過沒的污了眼睛!”

太后咬牙道:“哀家還是不能相信!蔦嬤嬤伺弄哀家的鳥籠十幾年,從沒犯過什麼大錯,好端端的,她為什麼要留書自縊?”

董阡陌也納悶道:“是呀,絲絡蛋是太后您允許之下打開的,並不是蔦嬤嬤的過錯呀。”

韋棋畫道:“是啊,莫非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不如讓蔦嬤嬤手底下的幾個宮女來回話,問問可有什麼端倪。”

“來人,把……咳咳咳……”太后心緒太過激動,嗆出一陣咳嗽聲,劉貴妃連忙過去給她拍背。

“呀,您老人家保重,不要因為下人的事而動怒呀。”劉貴妃勸着,“這天兒也晚了,說了半宿的話您也乏了,憑什麼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再理清,可好?”

太后又咳了數聲,才擺手攆人,“下去吧,都下去吧,哀家想一個人靜靜。”

劉貴妃、韋棋畫、董阡陌、假董萱瑩先後出了後花廳。

韋棋畫眼珠一動,捉着劉貴妃的手臂,拉到一邊問:“姐,你給我透一句實話,這事兒不是你弄出來的吧?”

劉貴妃笑容可親,連忙道:“哪能啊,本宮跟那老嬤嬤又無甚仇怨,平白無故的,我害她幹什麼?”

韋棋畫不信,斜眼覷着劉貴妃,道:“可我瞧着你打從晚飯開始,就有點不對頭了。再有,那封絕命書,你為何不念完了它?”

“真的弄髒,看不清楚了!”劉貴妃信誓旦旦,“你要不相信,我叫人拿來給你看就是。你還不相信姐姐我?”

“罷了罷了,”韋棋畫消去心頭狐疑,擺手道,“也不知什麼緣故,我這兩日老是左邊眼皮跳。”

劉貴妃道:“春天快過去了,你是保養不夠的緣故吧。”這樣說著,她伸手去摸韋棋畫的粉嫩臉頰,蔻丹指尖摩挲過那雙明媚秋波,笑問,“是燈光太暗了嗎?我怎麼瞧着你的眼角有一道細紋?”

韋棋畫嚇了一跳,躲開劉貴妃的手,兩手摸着自己的臉,驚恐道:“怎麼可能?絕不可能!”

劉貴妃掩口笑道:“我的凝香宮裡已備了上好的溫泉香湯,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那……好吧。”

韋棋畫果然帶着三名丫鬟,匆匆忙忙地走了。

劉貴妃笑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輕輕搖一搖頭。這個潑辣美人,平時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以讓她急急變色的事,除了毓王,就是她最看重的引以為傲的容貌。

另一邊,假董萱瑩把董阡陌拉到一邊,緊張地問:“怎麼辦?蔦嬤嬤她招了!還自盡了,這下死無對證,什麼都要我們來承擔!”董阡陌不止擔著打碎鳥蛋的罪責,還想把太后的蛋吃了!

董阡陌把假董萱瑩的手從自己衣上拿下來,一邊端詳那手,一邊說:“未見得吧,憑我與蔦嬤嬤的幾次接觸,她實在不像會尋短見的人。”

“何以見得?”

“她因為害怕承擔責任,拖了一天不敢稟報太后,後來事情被化解了,她喜形於色,連呼了幾聲‘阿彌陀佛’。既然已經脫卻干係,她為什麼還要以死明志呢?”

“那你的意思是……蔦嬤嬤不是自盡?!”假董萱瑩緊張地抓緊了董阡陌的手。

這一刻,董阡陌握着這雙手,終於憶起了手的主人到底是誰!

小拇指上一顆痣,手側還有一道不明顯的傷疤,再加上她的琴聲,她的聲音……

沒錯,這個頂着董萱瑩面孔的女子,就是韋墨琴當年學藝於雲霧山時的九師姐,單語棠!

十年不見,她的琴聲還是沒有變。

有一次師父靜宜師太聽完,暗暗嘆息搖頭,與韋墨琴單獨相對的時候,提起單語棠的琴聲,說了四個字的評語——養虺成蛇。

那時候的韋墨琴聽不懂,後來師父死了,她回憶師父的一言一行,想到了這四個字,於是求之於典籍,一查才知道意思就是養虎成患!

師父的慘死,是否與單語棠有關呢?

閃念之間,董阡陌復歸平靜,勾唇微笑道:“這深宮裡的事,每一件都盤根錯節,沒有非是即否那樣簡單。二姐我問你,下午時我見你往東廁去,前面還有個宮女,是你讓她引你去東廁嗎?”

單語棠一愣,搖頭道:“不是,那個宮女說對我仰慕已久,說她會做丹青,想幫我畫上一幅。”

董阡陌問:“那你就跟她去了?”

單語棠皺眉道:“本來董夫人交代過我,不要跟宮裡的人多有接觸,能少行一步就不多走一步,能少說一句就不多言語一聲。可那名宮女就是之前警告香雲,不能亂動鳥巢的那個人,她知道神鳥蛋被打碎的事,我只好應付她一下。”

董阡陌想了想,沉聲問:“那幅畫畫了多久?畫放在你這裡,還是她那兒?”

“一直畫到太后傳膳的時分。畫不在我這裡,她說這一張畫得不好,等有了好的再送我。”單語棠見董阡陌面色嚴肅,知道事有蹊蹺,於是什麼都老實交代了。

“那也就是說,晚膳之前,你沒有證人和證物能證明,你在做些什麼。”董阡陌道,“我也一樣,被人叫出宮去,帶到了一個陌生地方,耽誤了回來的時辰。如今蔦嬤嬤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再加上她的絕命書,咱們都有殺她的嫌疑。”

“我怎麼沒有證人?那名宮女就能證明!”單語棠急道。

“好了,不用說了,”董阡陌道,“我會為你我想個脫身之計的,可是二姐,你可不要打着趁夜逃走的主意。”

“沒,我沒有!”單語棠語帶緊張。

董阡陌告訴她:“皇宮裡外松內緊,明處有大內侍衛,暗裡有梟衛營的眼線,一旦發現你形跡可疑,那你就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刺客。二姐好好想一想吧。”

單語棠問:“那你打算如何應付此事?明日待那名女官清理乾淨了遺書,一定會寫着你和我的名字!”

董阡陌安撫地拍一下她的手臂,道:“放心,那封遺書絕對清理不幹凈。”

“你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