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很快就回來了，臉上滿是狐疑：“少夫人，是一位姓秦的女士，說是來找你的。”她被老夫人委派來照顧兩人已經有大半年了，可這半年裡，少夫人很少有朋友來，除了自己熟悉的洛醫生，林醫生，幾乎就沒有了。

秦曉是同樣的詫異，她一時之間還真的沒想起自己認識姓秦的：“她有說來找我什麼事嗎，我好像不認識她啊。”

“讓她上來。”

幾乎是同時的，秦曉話音剛落，占晟楠就開口了。

“難道我認識？”秦曉狐疑地看向占晟楠，占晟楠嘴角微動，低低地開口：“是你姑姑。”

“是少夫人的娘家人啊，那我下樓去迎一下，可不能壞了這個規矩。”王嬸口吻一下子緊張起來，轉身離開前還不滿的數落了秦曉一聲，“少夫人，你可真是的，也不提早跟王嬸說一聲，我也好有準備啊，秦太太喜歡什麼口味的，客房是不是要整理一下，布置成什麼色調的比較好？”

顯然後面一句是問占晟楠的，少夫人的心性跟小孩似的，自己的姑姑居然還會忘了，還是讓少爺拿主意比較靠譜。

“額……王嬸，姑姑她應該不住這裡，晚餐的話素食就可以了……還有，我姑姑叫秦卿，你叫她……”秦曉一下子語澀，稱呼好像成了問題，而且她有些不安的看向占晟楠，不管上一輩的故事是怎麼樣的，姑姑畢竟是插足了別人的婚姻，還跟……有了孩子，她不知道占晟楠是不是願意見她。

“晚餐以清淡可口的素食為主，客房不用準備了，待會用新茶。”占晟楠一臉平靜的開口，王嬸一聽立刻點頭如搗蒜，然後回頭下樓去接人。

電梯門“叮”的一聲合上的時候，秦曉的心跟着一提，她伸手抱住占晟楠的腰身：“你不用這樣的，我，我去樓下見她也可以的。”

占晟楠輕輕摸了摸秦曉的長髮：“別跟個小孩子似的，她是長輩。”如果是以前，以他的性格，樓下的那個女人別說是進家門了，恐怕整個欒城都不會有她的容身之地，可是現在，占晟楠伸手回抱住秦曉，眉宇間的戾氣漸斂。

他願意改變。

“占晟楠，謝謝你。”秦曉由衷的開口，她直到這對於他來說是有多難。

————

秦卿跟着自稱“王嬸”的人走進電梯，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分鐘時間，她還是爭分奪秒的從王嬸口中確認秦曉是真的嫁對了人。

電梯很快就到了，門一打開，秦卿就看到了門外站着的兩人，男的身形玉立，女的嬌俏清秀，如果不是因為上一輩的種種，他們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對，可是……偏偏他姓“占”。

“姑姑。”秦曉上前一步，拉住秦卿的手，“師兄說這周周末你才可以出院的，你該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秦卿笑着搖頭，眼角餘光卻是看向兩人身後的占晟楠，與他眼神對上的片刻，秦卿心底一沉，這個男人眸底平靜無波，心思深不可測，曉曉跟他在一起未必會幸福。

送人上來，王嬸就進屋泡茶了，拿着茶具出來發現人都還站在電梯口，開口招呼：“少爺，少夫人，快進屋聊吧。”

“姑姑，我們進去吧。”秦曉拉着秦卿往裡，占晟楠不着痕迹地側身，秦卿擦肩而去時，微一點頭，隨即始終保持着落後半步的距離跟着兩人進屋。

秦卿目光一閃，這樣細微的動作幾十年前她在另一個男人身上也見過，人與人之間不長不短剛剛好的距離，恰到好處彰顯了對別人的尊重。

她的心微微一顫，隨即很快就恢復平靜，跟着秦曉進屋在客廳坐下。

王嬸上茶拿點心的功夫，秦卿毫不避諱地打量了這個躍層公寓，溫馨舒適，每一個角落都洋溢着家的味道，而且她注意到，曉曉原本是想挨着自己坐的，可占晟楠卻是不動聲色的把她帶到了身邊，兩人的手十指相扣，交握在一起。

秦卿眸光一沉，這個男人在示威，他已經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動聲色的給了她一記下馬威。

朱碧雲的兒子真的很像年輕時候的占擎，不同的是，占晟楠比他爸爸，身上更多了一份在上位者的大氣和矜貴，畢竟那時候的占擎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剛進城的小夥子，就算已經過早的經歷了人生的起伏，二十歲已經有了三十而立沉浮商海的不凡氣魄，可到底還是少了占晟楠與生俱來的家族榮膺的貴氣。

“姑姑，你的身體好點了嗎？”秦曉開口輕問，雖然目前的氣氛好似正常的就跟往常有訪客來一樣，可是她知道，自己心裡有根線正在一點點的繃緊，她總覺得會有意想不到的讓她無法掌控的事情的發生。

“沒事了，醫生故意說得嚴重了，對了，睿睿呢？”秦卿往身後的房間看了一眼，然後不確定的開口，“是叫睿睿吧，那天他還是摔倒了，沒有傷到哪裡吧？”

秦曉搖頭：“沒有，小傢伙上學去了，不過馬上就會回來了。”說著，偏頭看向占晟楠，“那天睿睿亂跑，差點就被車給撞了，是姑姑千鈞一髮之際把睿睿給推開了。”

秦曉小心的颳了下占晟楠的掌心，兩人靠得這麼近，他身上躁動的情緒她完全能夠感知，雖然這麼說也許有些矯情，可是她真的不希望占晟楠跟姑姑起什麼正面衝突。

其實，占晟楠骨子裡很是傳統，或者說占家人所受的教育讓他們思想正統，家人永遠都是家人，骨子裡留着一樣的血，到最後還是會被容納，所以莊嚴才能夠在身份被眾人皆知時還能夠“大搖大擺”的活着，只是因為他身上留着占家人的血，光憑這一點，莊嚴終有一天會被完全的接納。

她相信，只要佔晟楠一句話，就沒有私生子這回事了，可……姑姑不同，在占晟楠的眼裡，她不過就是幾十年前讓他父親背叛母親背叛家庭的一個小三，一個根本就不需要假以辭色的女人。

占晟楠反手握住秦曉的手，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安心，下一瞬，轉向秦卿的目光一下子冷凝，彷彿剛才一瞬的柔情只是秦卿的一個錯覺。

秦卿下意識地看向秦曉，發現她一臉的信任，身旁的男人似如神址，兩人靠坐在一起，明明是那麼的突兀，去是出奇的和諧，好像本應該就是如此。

可……秦卿知道，對面的那個男人不歡迎她，清冷的五官處處都透着拒絕，相信如果不是顧着秦曉，也許今天她連小區的大門都進不來，這樣的男人不適合曉曉這樣溫潤的女孩子，愛情加註在生活中，多的不過就是遍體鱗傷，疲憊不堪而已，這樣的傷她不希望秦曉在陷進去一次。

三人面對面坐着，原本就只有秦曉一個人在努力的營造氣氛，現在她不說話，客廳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這種靜謐比之一開始的沉默還要尷尬，可占晟楠和秦卿兩人似乎誰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兩人之間，好似一場無聲的較量，先開口的那個人總是短了半截。

秦曉看不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只是這樣的氛圍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好像一下子就被困在了“媽媽和老婆同時掉進河裡，你先救誰”的世紀難題了。

可……除了她，好像也沒有誰能打破這樣的僵局，難道真要這樣一直坐着大眼瞪小眼嘛？

“你是不是還有事要忙的？”秦曉眨巴着眼睛看向占晟楠，撲閃的大眼睛滿是懇求，這個時候，除了讓占晟楠先離開好像真的沒什麼辦法了。

秦卿很識時務，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隨即兩眼看向占晟楠，幾十年的時間過去，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驚才絕艷的欒城才女，歲月已經在她的面容里烙印下了太多的痕迹，可是經年累月的清凈生活，又讓她身上多了一些世俗人說沒有的淡然，清澈的眸底不含任何的雜質，一眼彷彿就能望到你的心底。

“如果你有事，不用特意留下來陪我，我只是想要親眼來見一見曉曉過的好不好，還有……”秦卿眼底閃過一絲哀慟，“我想問一些我哥哥的事情。”

一說起秦華光，秦曉的情緒也跟着低落了下來，她看向占晟楠，黑亮的雙眸滿是祈求，占晟楠心頭一動，卻依舊是面帶猶豫，景峰突然打過來的電話卻是讓他不得不出門。

“嗯，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簡短的幾句，占晟楠掛了電話，眉頭不由得皺起，秦曉見他臉色有些不對，忙追問：“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大事，我現在有事要出門一趟，你好好在家休息，待會佔晟睿回來了不准他鬧你，還有，晚飯不要等我了。”占晟楠一字一句的一再囑咐，秦曉都好好的應着，可是“晚飯不要等我了”這句，卻讓她心底一痛，下意識地以為占晟楠是為了迴避姑姑，所以故意不回來了。

雖然理智上可以理解，可感情上……卻是難以接受。

占晟楠一下就看出了秦曉亂七八糟的念頭，拉着人不由分說地“陪”他走到電梯門口，輕輕抬起秦曉的下巴，雙唇就重重的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