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差不多到了侍衛倒班的時候。
敢做就沒什麼不敢當的。向芷遙報復人，向來就是正大光明的報復，於是一派悠閑自得的道，“今日讓諸位多辛苦六七個時辰，是該補償些工錢的。只不過，我最近手頭緊的很，勞煩諸位去王爺那裡討要嘍。”
眾人，“……”
作為雲長歆的親衛，本來就是該隨叫隨到的，哪兒有討要加班費的說法？
所以說，向芷遙的話只清楚的表達了一個意思——
是我折騰你們。我故意的。
兩個時辰的路程，向芷遙沒打算累着自己，一路上走走停停。山野中積雪未消，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響，向芷遙覺得有趣，就叫侍衛們原地休息，她準備去玩一會兒。
向芷遙團了雪球，教訓一隻朝她丟松果殼的灰色松鼠。身後傳來沉穩有力的步伐。不用看也知道是侍衛過來找她。向芷遙扔了手上最後一個雪球，朝凍紅的手指哈着氣，轉過身來看向來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眉目剛毅，有股戰場磨礪後的沉穩堅韌。
“怎麼了？”向芷遙眨着一雙大眼睛，她不認為這個下屬是催她上路的。
“夫人別太貪涼了。”他看了一眼向芷遙通紅的雙手，還有地上團起來又打散的雪塊。
雖然是讓她少玩點，但侍衛的語氣更像是一個長輩關心一個年少的孩子，倒不讓人厭煩。
“我知道。”向芷遙拽了拽略有褶皺的衣袖，也沒興趣再跟頭頂上作妖的小松鼠對着干。“你有什麼話要說么？”
侍衛開口，“下官與夫人曾有兩面之緣，不知夫人可還有印象。”
嘶，這人認得楚漣兒？
想到這點，向芷遙就覺得頭皮發麻。照舊神色平靜的看着那侍衛，等他再說些信息出來，她好隨機應變。
“一次是深入大安，營救世子。第二次是在南部，闖入了葛越腹地。”
“……”
向芷遙木木的盯着那侍衛，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認識的不是楚漣兒，而是她這個借屍還魂之後的。而且，經過那兩次事件，他肯定已經接受了她溫和淑女，體貼親民，和雲長歆異常恩愛的人設。
這樣的侍衛，居然目睹了她和雲長歆吵架！
然後親自負責了事後的看押工作！
這，這也太丟人了……
向芷遙欲哭無淚，她想找一塊兒豆腐撞死。
不，她撞死之前，得先把雲長歆拍死。
非得要這些以為她善良溫柔的侍衛，看到她關起門來對人破口大罵的一面，他才滿意是么！
“你，你好。真巧啊。”向芷遙乾巴巴的笑着。
她臉盲，除非是長相特殊的人，不然她得三四次才能記住對方。
如果知道當時院子的侍衛，是接受了她美好人設的，她一定不會在院子里跟雲長歆吵。
她一定會嚎啕大哭裝作被雲長歆虐待的樣子。
侍衛哪知道向芷遙豐富的內心變化，和藹的一笑，“不能算巧。王爺出遠門，是一定會帶上我們這些近衛，無論是去大安還是南部。去南部時王爺帶的人少，但大安那次我們可是全員跟隨王爺。現在您院子里的侍衛，可都是嘗過您的手藝的。”
“……”
她還能說什麼。
人設崩壞不止被一個人看見了，是被一群人看見了。
難怪她讓他們加十來個小時的班，他們都沒有任何異議。
見過她研究的超過時代水平的武器，也知道她和雲長歆手下嫡系將領關心出的十分融洽。她讓他們跟她去鎮南關的時候，這些侍衛的第一反應，恐怕是她真的有急事。
而且經過那兩件事，他們確實也敬重她。所以雲長歆讓他們去保護向芷遙，他們才不會覺得委屈。
近處沒人，他們交流不會被聽到。侍衛臉上有淺淡的笑容，讓人不覺得他是個衛兵，而是一個和藹的大叔在跟你嘮家常。
“王爺手下的近衛只有三十人。這次有人要害夫人，王爺派了多一半人過來。”
向芷遙愣住，她以為雲長歆安排給她的侍衛，就是平寧府內的普通侍衛。沒想過會是他的親衛，也沒想到他的親衛會這麼稀少。
“那他自己呢？”
向芷遙下意識的問了，問過就後悔了。她問了一句廢話。
與她交談的侍衛道，“就剩下的那些人。龍大人再警惕一些。短時間裡，應該不會有事。”
雖然他口中說著不會有事，但兩人都知道，雲長歆身邊守衛單薄，絕對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那十幾個人不會同時守在雲長歆身邊，他們也要輪班，如果雲長歆出行，他們得分一部分看家，一部分跟着雲長歆。也就是說，如果雲長歆出門，他身邊至多跟着四個人……
她還記得，雲長歆說他在京城的時候，時常有不知道誰派來的刺客，到他屋裡走一圈……不知道現在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因素潛伏着。
“最近下官一直在金櫻齋當差，夫人和王爺的事也略有耳聞，想着這件事王爺大概不會告訴夫人，就多嘴提一句……”
侍衛的語氣神態都是和和氣氣的，彷彿真的是在講一個向芷遙不知道的八卦。
但向芷遙明白，他這是告訴她，雲長歆對她的安危看得比自己還重，她不該任性的跟他耍脾氣。
向芷遙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侍衛，嘴角牽動，“謝謝你告訴我。”
兩人回到休息的地方，其餘人隱約發現，向芷遙整個人的狀態有了些變化，卻一時沒能發現變在什麼地方。
後面的路程，向芷遙沒再像之前那樣走走停停一路看景，而是專註趕路，中午之前到了鎮南關北最近的一個鎮子，她找了規格最好的酒樓，請隨行的侍衛吃了頓午飯。
算不得鋪張。靠近鎮南關的鎮子都清貧的很，大部分是田地，鮮有人家。最高檔的飯莊不過是相當於城中心一家普通的小店。
守軍駐地門口，有一名小頭目守着，見向芷遙到了，立刻領她去見古天爍。
現在的鎮南關清凈的很，南邊有了新的領地，它就不再是要塞，而是成了補給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