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兒，漣兒！”婉雲幾聲呼喚，向芷遙慌忙回神，看見婉雲眸中已然不是焦急憂慮，而是一種震驚悲戚雜糅的情緒。

“他們都說，你用了離神散。是真的？”哀婉震驚之情上涌，不等向芷遙答覆，又急切追問，“你真的不記得了？”

向芷遙腦子還沒轉過來，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楚漣兒和婉雲要是真認識庄紫扉，她現在只有裝失憶一條路。慶幸上次她來鳳棲閣的時候，公布自己的記憶會逐漸消散，真是歪打正着了。

婉雲怔怔的看着向芷遙，半天沒有開口。向芷遙根據以往的經驗，也不開口，平靜的跟婉雲對視。

只要她不主動說什麼，婉雲問她問題的時候就惜字如金含沙射影，婉雲就不會起疑。

片刻，婉雲輕啟朱唇，“你就恨他至此？”

沒有任何感情夾雜的一句問話，似乎是只要一個答案。向芷遙身體震了震，張口，卻不知如何作答。

婉雲眼眸垂下，蓋住眸中蜂擁的複雜情緒，抓着向芷遙的力道也鬆了，半晌，抬眸問她，“你我的三年之約，你可還記得？”

“嗯。”

楚漣兒心變，婉雲已沒有留下的意義。她要回到雲琰身邊，但如果楚漣兒改主意了願意回去，作為臣下的婉雲，自然要選擇消失在主人面前。她跟楚漣兒約定的期限，是三年。

“你用了離神散，是打定主意不回去了，對么？”

“嗯。”向芷遙不知道婉云為什麼把這幾個問題反反覆復的拿出來問。恨不恨雲琰，愛不愛雲琰，要不要回去。

婉雲這樣聰明的一個女人，怕是每一次跟她確認這些問題，出發點都是不同的。

聽了向芷遙平心靜氣的答案，婉雲忽然笑了起來，沒有絲毫柔美溫暖，眼中哀戚刺痛人心，兩顆晶瑩的淚珠自眼角滑落，“楚漣兒，我們做個交易吧。”

為數不多的，婉雲稱呼楚漣兒的全名。向芷遙愕然看她。

“你要什麼隨便提。我的要求只有一個——我要你發誓，今生今世，不要再出現在主人面前！”

今天這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要她發誓。

唐錦要的保證她能理解，婉雲提的要求又是什麼？一個巴不得忘記一切的楚漣兒，難道還能對雲琰有任何留戀？

“我不需要你做什麼。我也不願意去找他。但如果他讓人抓我，我可沒有辦法。只能向你保證，我不會主動找他。”放下手，看着婉雲，“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來鳳棲閣做什麼？”

鳳棲閣的人，都是一幫對雲琰有反心的人。她婉雲可是對雲琰忠心耿耿，能出現在鳳棲閣，定然是做了假證矇騙了其他人。

見向芷遙很快結束了關於雲琰的話題，婉雲的神色漸漸冷靜下來，所有的激動、哀痛、憂心都封存在恬淡安然的容顏之後。

“那你呢？將鳳棲閣歸併到平寧王手上，卻又孤身來此。”

“……”

向芷遙沒想到婉雲會這樣回復她，一時錯愕後失笑，“你我現在起，就算是敵人了么？”

婉雲盯着向芷遙的眸子，一字一頓說得認真，“你一直是皇上的威脅。”

這話讓向芷遙愣了，正要問婉雲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麼，婉雲又開口道，“你也不需要太過憂心。三日，我只在此停留三日，隨後即刻返回京都。你鳳棲閣家大業大，我又在你眼皮子底下，總不至於怕我毀你什麼東西吧。”

“……”

“對了。把庄紫扉留在身邊，或許會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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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雲走之前，留下了這麼一句瘮人的話，弄得向芷遙不敢入睡，恍然意識到一句許久沒有見到庄紫扉了。

四處打聽找尋，最終向芷遙叉着腰站在了最開始的溫泉池邊，哭笑不得的看着裡面打瞌睡的庄紫扉。

“至於么？就為了防止我懷疑你聽牆根？”

“那你說，還有什麼好辦法？”庄紫扉瞥了向芷遙一眼，玉臂一展，輕紗制的薄衣包裹住玲瓏的身軀。

向芷遙在一旁閑閑的看着她，腦子裡浮現起婉雲那句——“伏龍幫的繼承人，喜歡陳祈楠的。”

“我說，能不能別這麼看着我？”庄紫扉背後張了眼睛一般，不悅的回頭盯着向芷遙，“誒，她都告訴你什麼了？”

向芷遙舔了下唇瓣，偏着頭不在意的笑着，“她告訴我什麼，該不會影響你我二人已經有過的交易吧？”

庄紫扉挑眉，“這個自然。”

向芷遙勾唇笑了笑，“那便完事兒之後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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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婉雲的話真的奏效，原本準備去睡了的向芷遙又強行拉上庄紫扉，去鳳棲閣九位長老這邊挨個詢問了一遍。過程中，庄紫扉沒有任何異常，甚至在調查之後還告訴向芷遙一個很有價值的消息。

庄紫扉若有深意的自語，“這鳳棲閣的人，倒還真的有趣啊。”

“怎麼？”

“霍澄的武功和流霞的武功陰陽互補，五行相對。”

後半句話向芷遙聽不懂，只知道霍澄是澄娘，死者的姐姐，至於那個流霞，是個被緋月擠走的占卜師。

“那又怎麼樣？”

“按常理推測，霍年的武功如果和她姐姐是一派。”庄紫扉傾身過來，手肘搭在向芷遙肩膀上，“是可以跟流霞雙修的。”

因為庄紫扉的發現，向芷遙提議再去霍澄那裡確認。庄紫扉卻不贊同，“這會打草驚蛇吧？”

向芷遙不贊同的挑眉，“我還不知道會打草驚蛇？可又沒別的方法了啊。唐錦那邊我不便走動，要避嫌。”

“誰說非得去問別人了？”庄紫扉看向芷遙的眼神像是看頭回進城的村姑，“去問死人，也是一樣的。”

於是，夜幕降臨星斗高懸之時，向芷遙以鳳棲閣主的身份去了祭祀廳，掀了死人的棺材蓋。一手捏着從流霞那裡騙來的鎮妖辟邪符，另一手是加粗燈芯的油燈，哆哆嗦嗦的守在門口，盯着飄來晃去的黑白綢緞中心。

那邊，庄紫扉很自然的檢查屍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