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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長歆是來找宮無咎喝酒的,一進門就見着了這樣的場景,饒是再高的修養,都看愣了片刻,背過身去,思忖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雲依水呆愣的看着兄長面無表情的轉身,不知道哪裡來的委屈逼出了眼中的水霧,緊咬嘴唇,跺了跺腳,轉身往竹林里跑了。

活潑鬧騰的小姑娘走了,林中小院恢復了清幽靜謐。

雲長歆再度走入翠竹圍着的矮牆,語調悠然自得中透着一絲促狹,“我說無咎,你就算是不喜歡她,也不至於淪落到被個女人強迫吧。”

瑩潤長指按上眉心,無奈的聲線響起,“是,不及咱們平寧王英明神武,嚇得人家姑娘直往外頭跑。”

宮無咎口中的“姑娘”指的是誰,不言而喻。雲長歆面色略微一僵,調侃之色褪去,語調冷淡幾分,“無咎,我心情不好,你這兒少嗆我。”

說罷,一撩衣擺在石桌邊坐下,如在自己居所一般。侍者見公主殿下捂着嘴跑出去,嚇得匆忙進來查看情況,直接被雲長歆支出去拿酒。

聽雲長歆的語氣確實透着憋悶,宮無咎心頭被人撞破尷尬事的窘迫也就先放到一旁,審視雲長歆的神色,“沒聽說戰事有什麼變數,能讓你不順心的,也就是那個人了。”

雲長歆不語,向芷遙的話回蕩在耳邊依然能拱起他的火來,宮無咎的手下把酒拿來,他一杯灌進肚裡,才沉鬱的開口,“她看不上我這個草寇反賊,要雲琰那樣的帝王家,才配得上她的才幹,還有……”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雲長歆僵了一下,抓過酒壺斟滿飲盡,眼中隱現一抹憤恨。

知己者自然懂得他為出口的話語。南疆的平寧王不光在意那位的才能,更在意的,該是那位的心。

宮無咎忽然憶起曾與這傢伙有過賭約,二十壇女兒紅,可不能讓他給混過去了。欠身坐起,舉止優雅的給對方再次斟滿,輕聲問,“那你怎麼想的?”

“我?”雲長歆沒能立刻答上來,雖然為今日向芷遙所言大發雷霆,但他並未想過自己該如何面對一個看不上她的女人。冷冷的笑了一聲,“她想走,便讓她走。出了幽州,是什麼結果,就與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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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頭,雲依水攔住了正要送酒進去的侍者。“喂,他的身體不能喝酒,你們怎麼當差的,要zàofǎn么?”

侍者一抬頭瞅見這麼一位,臉色立刻垮了下來,“姑奶奶,您就別添亂了,酒是咱們王爺要的,主人得陪着。”

況且什麼忌飲酒生冷,都是主人隨口編出來的,也只有這位能深信不疑這麼長時間。

“我不管,我就是不許。還有,該叫我什麼?”雲依水伸着手臂,掌心還握着宮無咎給她的葯。

“殿下殿下殿下。”侍者連着念了三遍,急的快哭了,模仿宮無咎張口就是忽悠,“我家主人不會喝的,都是王爺喝,您就放小的過去吧。”

雲依水聽着覺得有道理,“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你過去。”

“您講您講。”

“你家主人,對我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看着公主殿下一臉的嬌羞嗔怪又有些憤懣的表情,被沉重酒罈累的雙臂酸痛的侍者覺得生無可戀,“殿下,您要是真的想嫁給我家主人,您還是按二少爺說的做。”

“宮明?”

這個名字出口便伴着雲依水極度嫌棄的聲音。那個小子她是橫看豎看都不順眼,而且絲毫不知道什麼是長幼尊卑,從來不把她放在眼裡,跟那個什麼向芷遙簡直是一類人。

“那個嘴碎的小子話多了去了,我怎麼知道是哪一句?”雲依水皺眉道。

“直接去跟王爺講,讓王爺指婚!”說罷直接繞過雲依水,往院里去了。

“喂,你——”雲依水緩過神而來,人已經進去了,只得懊惱的跺了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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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友相見,一如既往喝得酩酊大醉,盡興無比。

關於政事,其實兩人的意見交流沒有一日斷過。雲長歆每一項決策的底稿都會送到宮無咎那裡過目,這雪藏暗處的軍師總會在信箋上添上簡短的一兩句,點到為止,不需多言,對方便能心領神會。

未曾交流過的,是兩人私底下自己的生活。

宮無咎是局外人,能看得清楚些。那個奇女子他雖然從未見過,卻無端的對她有幾分信心。或許她會拋下幽州離開,但原因絕不會是因為看不上瑀川,想要投奔帝王家。

究竟是什麼原因……宮無咎望向自己追隨的主公,詢問的話語咽了回去,消弭在心際。

能讓雲瑀川情緒不佳的人和事太少了,至少近幾年,宮無咎不認為有什麼事情能過左右平寧王的情緒。

當下時局不明,他作為平寧王信任的謀臣,應當為主公斬斷一切不確定的因素。

宮喆並沒有為雲長歆分析解釋什麼,只單純的做了一個傾聽者。而後,君臣二人的話題奇怪的轉到了宮喆身上。

原因是侍者將宮喆卧房中的一盤“黑炭”端出屋去,預備安安靜靜的經過院子,去外頭倒掉。原是沒打算驚擾二位主子,哪承想被宮喆銳利的目光探到,直接叫住,“放回去。”

宮喆與雲長歆交談的時候,無論是出於教養還是身份,對於外頭一切事情向來是不聽不看。而能打破他這項原則的,向來不是小事。

此時雲長歆想說的說完了,對宮喆近來的事情也起了興趣,將侍者叫過來,要看盤子里裝的是什麼,最終是把雲依水和宮喆的事情探了個一清二楚。

“怎麼,捨不得扔?”雲長歆促狹的看着好友,杯盞中瓊漿輕晃。他對別人的私事或許沒興趣,但宮喆感情上的事兒,他是必得上心的。

一個絕代才子被他招入麾下,竟年年歲歲窩在這巴掌大的竹林里,多久連只母鴿子都沒見着了。

對於雲長歆,宮喆沒什麼好隱瞞的,淡淡道,“看看還能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