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芷遙一連串的話說得龍井啞口無言。關於雲長歆的事兒，他都是清楚的，但主公到底為什麼做那些決斷，他一個下人不好過問，也從未動過逾越的心思。

至於向芷遙跟雲長歆的混亂關係，他也從來都是敬而遠之。對雲長歆依舊是主僕忠誠，對向芷遙則是僅限於私交。

他也聽過向芷遙咬牙切齒的罵他家主公，只是那時候他家主公都沒動怒，他們這些下屬更不好參與。

要說其他人當著他們的面辱罵平寧王，名字早就記在生死簿上了，但向芷遙的情況顯然不同，他們這幫下屬只好集體裝聾作啞。

向芷遙出口的話犀利，眼神卻是平靜的。這些內容在她腦子裡過了太多遍，說出來就像背課文一樣，甚至不需要調動情緒。

以龍井的性子，這時候是肯定保持緘默了，向芷遙緩了語氣，繼續開口，“當然，也有別的可能。在他眼裡利益比感情重要。即便是楚漣兒的孩子也比不上他擺雲琰一道兒。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試試在他旁邊彙報工作。說不准他直接扔了酒罈子了。”

“……不會。”

終於有一點是龍井可以完全否認的了。

其實在向芷遙說雲長歆對楚漣兒余情未了的時候，龍井就想告訴向芷遙，他家主公對楚漣兒有沒有餘情說不好，但對於向芷遙，明顯是動了感情。

不過這話主公都沒有說，他們做下屬的更沒資格揣測。

向芷遙抿了抿唇，覺得有些累，就在凳子上坐下來。龍井在她對面，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誰也沒有開口。向芷遙就知道，除非自己跟着龍井走，不然龍井今天就一直坐在這裡了。

咬了咬牙，還是有些不甘心。

“不是，他一個大男人，喝點酒能怎麼著？”

龍井道，“若是沒人攔他，主公能一直喝到明天早上。”

擦，什麼鬼酒量。

向芷遙站起身來，打算妥協了。睡讓她現在靠着幽州的保護生活呢。萬一幽州的老大喝出個毛病，殺手乘虛而入，之後可就沒人護着她了。

龍井很快的跟着向芷遙站起來，彬彬有禮的拱手俯身，“多謝姑娘相助。”

因為不爽，向芷遙臉色幽冷幽冷的，“提前說好了，一炷香的時間，要是還勸不動，我可就回去了。”

龍井爽快的答應。

向芷遙出去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不帶下人了。

誰知道雲長歆喝醉了酒會說出什麼話來。

外頭的馬車已經備好了，有龍井帶向芷遙出去，無論是金櫻齋的侍衛還是王府門口的家丁，都是二話沒說的放行。

龍井親自趕車，路上就他們兩個人。向芷遙在位置上坐了會兒，坐到靠前的地上，掀開前邊的帘子。

冷風灌進來，向芷遙本來就不困，這下更精神了。

龍井聽到後邊動靜，略微回了個頭，“姑娘別凍壞了身子。”

向芷遙冷笑，“你們還知道我不能受凍？”

龍井：“……”

經向芷遙這麼一提醒，龍井恍然意識到，向芷遙小產剛過了約莫十天，小產的女子確實應該好好養着。

龍井忽然有些後悔了，這要是等主公清醒過來，知道他們大晚上把向芷遙給叫來了，還不得……

向芷遙沒給龍井糾結驚恐的時間，掀了帘子坐過來就是為了問他話。

“你們沒想過等他喝醉了，把他騙回來？”

龍井想了想也就放下了糾結，來都來了，他總不能再給人送回去。“主公就算喝醉了，也不是我們能騙得過的。”

“試過？”

“嗯。”龍井發出一個輕音，“已經第二次了。”

“知道，上次我不是也被你們拉過去了么。”

馬車拐過一條街，龍井拉了韁繩放慢了速度。馬蹄聲和輪軸聲在夜裡極為清楚。“不，我說的是，最近已經有兩次了。上次是……”

是向芷遙小產之後，主公在旁邊守了兩天，之後沒去休息，直接去喝酒了。

話到口邊，被龍井收了回來。

他不太敢跟向芷遙提那些事。怕她情緒再出點什麼問題，連忙改口，“上次喝過酒之後，主公應該是胃不舒服。”

向芷遙捕捉到龍井說話時的停頓，但她不好猜測龍井本來要說什麼。她自己也分析不出什麼事兒能讓雲長歆突發奇想的跑去喝酒。就像這一次，她同樣不清楚。

幽州這邊的釀酒技術，出來的酒都是二次蒸餾了，度數高了，喝多了確實傷胃。

雖然好奇應雲長歆是為什麼喝酒，但向芷遙還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那男人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跟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上次喝醉了？”

“嗯。”

“那這次呢？”

“也是。”

嘖，連個喝醉的主子都帶不回來，你們乾脆別打仗了。

向芷遙抿了抿唇，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個問題，“你們家主公……酒品怎麼樣？”

說完後想起來酒品這個詞在古代沒有，就改口，故作輕鬆的打趣，“不會吐我一身吧。”

“不會。”

因為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所以龍井回答的篤定。“主公喝多了，唯一的舉動，就是繼續喝而已。”

“……”

這男人怕不是喝酒喝死的體質。

雲長歆喝酒的地方有點遠，龍井駕車的速度極快，還是走了將近半個小時。馬車穩穩的停下來，龍井護着向芷遙下去。

夜裡的風有點大，向芷遙的頭髮被吹起來，她下意識的拉了一下，恍然想起來自己是披頭散髮的狀態。

“嘶，我這樣進去，會不會嚇着人啊？”向芷遙認真的看着龍井。

龍井還真藉著月色打量了她一下，略做思忖道，“應該還認得出來。”

“……”

向芷遙狠狠地斜了龍井一眼，抬步往酒樓走去。

這地方說是個酒樓，但如果龍井不說，向芷遙都覺得是個夜間營業的古玩店之類的。

一樓的建築風格優雅，都是散座兒，有七八位酒客零星的坐着，樓梯處有人把手着，看裝扮不像是雲長歆的手下。

向芷遙也沒在意，攏了攏頭髮，隨着龍井往樓梯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