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月的侍女自然不會分不清楚漣兒和向芷遙，所以她這話說出來，給人一種楚漣兒九泉之下可以瞑目的感覺，惹得時彥一陣脊背發寒。

雲長歆暗眸微凜，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麼，幾秒後，以一種含糊的說辭囑咐女子，“讓緋月幫我照顧着點。”

“是。”白衣女子再次行禮，知道這時候時彥有話跟王爺說，明理的沒有多留，“奴婢會在幽州停留三日，王爺若還有吩咐，可以派人去城北的同平客棧。”

雲長歆點了點頭，女子保持行禮的姿勢退下，屋裡剩下他和時彥兩個人。

時彥放下手上的工具，到一旁的架子上那帕子擦了擦手。

與雲長歆十多年的交情，幾乎他一進來時彥就感受到了，他心情不好。

只不過雲長歆的城府實在是深，即便是他這個摯友，此刻也摸不清到底是什麼惹得他心情不好。擦手的幾秒鐘里，心中已有計較，“你不用太在意，那孩子之前就受過傷，即便生下來，也未見得能活多久。”

雲長歆閉了閉眼睛，輕嘆一聲。

時彥又道，“你有沒多老，不急着要這一個孩子。之前無咎不是也說了，男孩兒晚點生出來，有利於政權穩定。”

“……”雲長歆看到時彥臉上，“男孩兒？”

時彥抬了抬眉毛，“你要看么？”

雲長歆走到桌邊坐下，直接略過了孩子的話題，“小產之後，有什麼要注意的？”

剛剛時彥上來就提孩子，就是有意避開向芷遙。他想知道雲長歆現在這樣低沉的情緒，到底是因為孩子，還是那個被他禍害的不輕的女人。

就再一次的打算避開向芷遙不談，漫不經心的答道，“她服過那麼好的藥材，那天我給她的藥引子已經把藥效激發出來，不故意折騰自己就死不了。”

雲長歆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時彥，我是問她要怎麼把身體養回來。”死不了和恢復完全是兩碼事兒。

已經聽到了想要的答案，時彥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眉毛，閑閑的靠在牆上，“你怎麼還挺關心她的？”

雲長歆被時彥臉上好奇探究的神色弄得煩了，略微擰眉，有些要走的意思，“你要是不願意說，我找別的郎中問也是一樣。”

“誒，你可別。”時彥伸手止住他，“向芷遙服過地火靈芝，絕大多數陰性藥材都碰不得。除非你想讓她再遭點罪受，不然建議你別找亂七八糟的人給她看。”

時彥把除了自己之外的醫師統統歸為亂七八糟的人。

雲長歆沒開口，就神色不善的盯着他，等他回答。時彥悠悠嘆了口氣，“我列個單子，回頭讓小智給你送過去。”小智是他的葯童，基本隨身帶着。

“瑀川啊，當初你說要瞞着她，我幫忙了，轉臉兒你說要給她引產，我也幫忙了。你倒輕鬆，堂堂平寧王，給她點甜頭她也就不記恨你了。最後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雖然是抱怨雲長歆，時彥臉上卻帶着隱隱的笑意，“是不是該給點額外的報酬？”

這個時候時彥臉上的笑意昭示着他心情不錯。雲長歆站起身來，得到小產後的注意事項，他也沒什麼理由再待在這間逼仄的屋子裡了，再看着時彥這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至於時彥要的報酬，他沒打算理會。原是準備走了，但沒忍住，還是問了一句，“我沒記錯的話，里外不是人沒什麼值得你高興的吧。”

時彥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很快繼續笑了，輕哼一聲，問，“你是謙讓的人？”

雲長歆聽懂了，沒說什麼，舉步朝外走去。時彥在後面叫他，“喂，診費，報酬，還有你坑我的補償！”

聽見這話，雲長歆腳步頓了頓，回頭涼涼的掃了他一眼，“林子鉞的待遇，你想要麼？”

“……”

林子鉞，當初雲長歆劫下薩珊的貢品車隊，以及般雀身上的秘密……

時彥當然都是了解的，只覺得頭皮發麻，“你好樣的，以後可別再有事來求我。”

……

向芷遙醒來沒過多久天就黑了，左桐給她換了碗熱粥，又放了裝葯的小瓷瓶，就沒再來打擾她。但是到了第二日，發現粥碗原封不動的擺在床頭櫃兒上，向芷遙也是之前的那個姿勢窩在床上，打開藥瓶，藥丸還安安靜靜的躺在平底，左桐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芷遙？”她怕向芷遙出事兒，就推了推向芷遙的肩膀。

“怎麼了。”向芷遙很快應聲，聲音很弱，聽上去像是一直醒着的。她轉了個身，面向左桐坐起來，掃了一眼四周，癟了癟嘴，“臉洗臉水你都沒拿過來，就把我吵起來了。”

左桐：“……”

“你吃點東西好不好？”左桐在床邊坐下，苦口婆心的勸，“你算算，你不吃東西都快整整兩天了，還剛剛……小產。再這樣下去身體該垮了。”

向芷遙掃了眼粥碗，吐出兩個字，“不餓。”

左桐柔美的眉毛都擰到一起去了，語氣又急又厲，“不是餓不餓的問題，你現在根本就是餓的沒知覺了。”

向芷遙：“……”

她很想糾正左桐，她其實，根本就是吃不下去。

左桐站起身來，目測是準備去廚房給向芷遙找吃的，又想起什麼似的，回身對向芷遙道，“醫聖大人一會兒會過來一趟。”

時彥么……

向芷遙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只覺得無比煩躁。縮回被子里躺着，一分鐘過去，翻了個身，恢復臉朝里的狀態。

左桐給她準備了新的粥，還配了幾樣小菜，向芷遙還是沒食慾，瞟了一眼，催着左桐趕緊出去。這時候左桐要是還沒覺出不尋常的意味，她也就不會被向芷遙留在身邊了。

罕見的沒有遵從向芷遙的命令，蹲下身去，以便自己能看見向芷遙的神色，“芷遙，已經現在這樣了，你再神傷下去也無濟於事啊。你這樣苦着自己，王爺又不會心疼。”

向芷遙不知道左桐這個時候提雲長歆做什麼，但她知道自己聽了雲長歆的名字就是一陣煩悶。搖了搖頭，道，“我不是為孩子身上，我是在想我自己的出路，我真的沒事兒，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