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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德妃走回到軟塌前,慕君吾也從藏身的帳子後走了出來。

兩人對視着,一時無言。

幾息之後,袁德妃搓了搓手指道:“這些年,我把你養在陳氏膝下,看似對你忌憚戒備,實際一直在默默地愛護着你。”

“一個把自己的親子送出去的人,也配說愛護?”

“你知道我的真名與身份,總該知道我是什麼出身吧?”

慕君吾看着她並未說話,袁德妃昂起了腦袋:“我是孤兒,是被姥姥從死人堆里撿出來救活並養大的孩子,我的命是她給的,唐門就是我的家,我這一生都願意為她和唐門效忠!”

慕君吾聞言捏了拳頭:“你的效忠包括與無愛之人結合,再把生下來的孩子送出去嗎?”

“沒錯!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但是!”袁德妃的眼淚霎時湧出:“我沒想到懷胎十月,孩子落地啼哭出第一聲時,我後悔了,可是我沒有退路,沒有選擇,我得報恩啊!”

“報恩?”慕君吾盯着她:“為了報恩,你就捨棄了自己的孩子?且不說這是多麼的荒唐,我就問你的心是有多狠!你配做人母嗎?”

“罵吧!”袁德妃淚如雨下:“你使勁地罵吧,這是我的錯,但我並不是不牽掛你兄長的安危,我就是怕他受委屈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孟知祥脅迫!”

“脅迫?他脅迫你什麼?”

“還能是什麼?就是要我先毒殺你父王,再毒殺長子希振而後將整個楚國變成孟家所控……”

“你!”慕君吾挑眉:“父王是你殺的?”

“不!”袁德妃搖晃着腦袋:“我做不到!我愛上了你的父王,他對我太好,對百姓太好,我下不了手,我不但沒有殺他,我還拚命地護着他,他們下毒我就解毒,他們來暗殺我就全部毒死,總之我一直護着你父王直到他病死的那一天……”

“你說他脅迫你。”

“對,脅迫,孟知祥拿你兄長的性命逼我,可是他的兒子也在我手中,於是我和他討價還價,終於達成了協議,只要他們不再亂來,讓你父王能壽終正寢,我就一定會讓他的兒子成為繼任楚國的大王。”

慕君吾眼珠子一轉:“那大哥出家是……”

袁德妃閉上了眼:“是我做的。萬念俱灰地放棄並離開,總比死了好,至於你,讓你躲進唐門也是我想出來的法子。”

……

夜已深,彭府花廳里彭玕守着一桌子的菜肴,臉上已無之前的興奮。

“老爺。”管家入內,彭玕立時起身:“來了?”

管家搖了搖頭。

彭玕失望落座:“去外面繼續盯着。”

管家應是出去守着,而彭玕陰鬱着一張臉,他的心中十分不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烏雲在將他籠罩。

……

“你風頭太盛,令孟知祥如臨大敵,便早已設局要除掉你,免得他兒子坐不穩這王位。”袁德妃說著嘆一口氣:“既然形勢不利,不如以退為進,你離開,或者假死後,他們就會忙着占楚,無暇顧你,你自然就安全……”

“夠了!我不想聽你講這些,我問你……我母妃是怎麼死的?”

母妃兩個字讓袁德妃眼裡閃過痛色:“陳氏之死,乃孟知祥所做,他想引你出來,我當時怕你上當,不得不親自去弔唁,因為我知道,舉動反常你必有疑慮,才不會現身,所幸你未出現。”

“聽起來,你還真為我着想啊。”

“我當然為你着想!要不然我為什麼將他養廢?又為何先除趙吉昌,再除誠王燕王?”

“別惺惺作態了!”慕君吾冷笑道:“我不信這是你做的。”

“隨你吧!反正為了你能在民心所向之下取得王位,我用他的手幫你清除了所有的障礙,還讓他身背惡名,失心離德。”袁德妃說著把手裡的布塊晃了晃:

“就連它,也是我讓你得到的!因為只有流言可不夠,還得有一個取信天下的憑證!而有了它,你就可以檄文討伐這個假子,然後順理成章地上位。”

“什麼?”慕君吾難以置信地看着袁德妃:“屍骨也是你讓我……”

“你還記得趙富春嗎?”

慕君吾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曾是你父王的左膀右臂,但是他的族親卻被孟知祥控制,逼他給你父王下毒,他為了族親的性命不得不動手,而我救你父親他自然敗露。”

“所以他被父王下了牢獄?”

“那是之後的事,當時我放了他,還幫他掩蓋了過去,他感激我卻苦於族親性命受脅,我和他商討對策時,他的族親被孟知祥給殺了。為了復仇,他與我演戲,看似與我作對,被我迫害入牢,又被貶為粗使,其實卻就此藏在了暗處,默默幫我。”

“所以你剛才所說的種種,就是你們做的?”

袁德妃笑了,笑得淚光閃閃:“對啊!我可是你娘,即使沒把你養在膝下,也會為你謀算!這些年,我培植勢力,俘獲人心,布下一層又一層的網,為的就是讓你有朝一日歸來啊!”

“可是……”慕君吾眼有疑惑:“檄文一出,你將和他一起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兒啊!我欠你的,我終要還你啊!我不能給你母愛,那我就給你應得的江山王權!至於死,我才不怕呢!自你父王去後,我是為了你們才活着的。”

袁德妃說著張開手臂朝慕君吾邁步想要抱抱他,然而慕君吾卻後退一步,這讓袁德妃頓住,一臉傷色。

“你講得很動聽,但可惜……”慕君吾表情冷冷地:“我不信。”

袁德妃聞言尷尬地抬了抬雙臂,而後垂下,傷痛又無奈道:“信不信由你,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既然清楚了這些事,可以走了!”

“走?”

“對啊,回去寫檄文討伐我與他,當你擁兵吶喊時,我必會和他一起引咎自盡還你這楚國王位。”袁德妃說完轉身走去了佛龕前,默默矗立。

慕君吾盯着袁德妃的背影,眼波內情緒幾變,最終他嘆了一口氣:“我來,就是不想討伐,不想楚國內亂。”

袁德妃聞言震驚地回頭看向慕君吾:“你不討伐如何歸來拿回王位?”

慕君吾看向了馬希聲:“父王的遺詔不是寫得很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