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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雷聞言起身兩步奔到唐詩琪跟前,一把抓過了羊皮卷閱讀。

此刻的唐詩琪雙眼發直,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臟一般失魂落魄:“不會的..……不會的……是他把我從死人堆里刨出來的,是他教我讀書識字的,是他……”

“既然是他教你讀書識字的,那你自然是認得他的字跡和章款的,不是嗎?”

姥姥的話讓唐詩琪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來。

是啊,那字跡她如何不認得?

此時,唐雷將羊皮卷一合:“這東西從何而來?”

“晉王太廟。”

唐雷驚訝地張開了嘴,姥姥看着他那樣子冷冷道:

“這可是你們效忠的孟大人親手所寫的功績書,記錄著他對晉王獻策的豐功偉績,記錄著他如何用何家七十二口性命換來了晉王的賞識,才有了娶瓊華長公主這段美事……”

“不!”唐詩琪淚水湧出:“不,不……”

姥姥不理唐詩琪,沖唐雷道:“張雷,自你進入唐門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孟知祥的人,且對他一片死忠。畢竟,是他把你從死囚籠里放出來的。”

“這個你也知道?”唐雷更驚愕了。

“我可是唐門門主啊!”姥姥笑了,笑得完全就是睥睨之態:“唐門從古到今就是一隻眼睛,它窺探着世上的一切,無所不知。”

唐雷把羊皮卷揉成了團,緊緊捏在手中,壓低了聲音:“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不錯,你們若不動手,我願意維持表面的和平,因為……你們已改姓唐,是我唐門的人了。”

唐雷聽到此處,卻把捲成團的羊皮卷往地上一擲:“別說得那麼好聽,要不是因為你沒有把握能守得住唐門,又怎麼會有我們的機會……”

“哈哈哈!”姥姥大笑着打斷道:“讓我想想,你憑什麼就覺得我守不住了?”

姥姥雙眼戲謔地看着唐雷:“是因為從十五年前起,你就開始讓人在我的葯浴水中,加了壞我修為的腐骨散嗎?”

唐雷愣住。

“還是從十年前起,就在供奉先祖的香油里加了傷我心脾的毒羅剎?”

唐詩琪難以置信地看着姥姥。

“哦,還有時至今日,我每日熏被的塔香里混雜的幽冥子。”姥姥說著抬手指着自己的腦袋:“用這個東西,是想讓我變糊塗、變痴傻的吧?”

唐雷雙眸透着悲涼與絕望:“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你們以為毒房只剩了九兒一人,我就識不得你們的手段了嗎?”姥姥依然笑着:“你們也太小看我這個門主了。”

人倒絕處,要不更瘋狂,要不就是頹然。

唐雷明白今日已在絕處,他乾脆昂起腦袋,挺直了腰桿:“事已至此,不必廢話,動手吧!”

姥姥依然在笑:“你真是糊塗啊!若要動手,我何必讓你們吃了解藥再進來?”

這回答,令唐雷和唐詩琪疑惑不解。

而姥姥的笑容,此時消失了,他眼神凌冽地質問道:“張雷,你真想做那姓孟的一條狗嗎?還有你,何詩琪!你確定還要幫殺了你全家的仇人建功立業嗎?”

……

先知殿內,當慕君吾在棋盤上落下最後一顆石子後,殿內所有木傀儡腳下的石板翻轉,於是這些木傀儡藏匿下去後,殿內已變成了平滑空曠的平地。

與此同時,棋盤一分為二,一個青銅匣子從中間顯露出來。

慕君吾眉眼浮動一絲興奮,他取出了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卻發現匣內空空如也。

慕君吾一愣,隨即無奈哂笑。

這是早已有別的人得了去,還是壓根……就不存在?

沒有答案,他只是稍稍失落,就丟下青銅匣子,環視四周後,他的眼神落在了那些牆體的壁畫上,便索性走過去觀察。

他去的第一面牆上正中繪着一人端坐棋盤前下棋,棋盤後有着密密麻麻的許多黑點。而這整個場景,被一個六面體圍在正中。六面體的空曠位置寫着三個字:先知殿。

慕君吾不禁挑眉:“畫的居然是這裡?這裡原來是叫先知殿啊!”

……

當唐雷和唐詩琪,兩人臉色發白地攜手互相攙扶着走出主廳後,唐九兒看着他們遠離的背影,質疑道:“您就不怕放虎歸山?”

“什麼虎?”姥姥哂笑着:“兩條狗罷了。”

紅姑聞言,轉頭看向姥姥:“可是他們在唐門籌謀了這麼多年,怎會不留有後手?”

“是啊。”唐九兒皺着眉:“我可吃不准他們會願意做你的狗。”

姥姥笑道:“唐雷出手失敗,孟府是不會饒過他的,識時務的,當然是另投明主。”

“可是……”紅姑不安地看向了門外:“他們真能反過來為我們所用嗎?”

姥姥篤定道:“唐詩琪一定會的,至於張雷……我自有辦法讓他妥協。”

“您既有安排,我就不多言了。”唐九兒說著看向了地上的那些屍體,此時姥姥也看向了屍體:“去處理吧!”

“還要剜掉一隻眼嗎?”

姥姥極度厭惡地狠道:“他們都是孟家的狗,可不配有唐門的死法!”

……

後山裡最遙遠的一處偏僻荒涼之處,十幾個弟子在挖一個巨大的墳坑。

數十具屍體擺在墳坑不遠處,唐九兒不斷地舀着綠色的汁水澆潑在這些屍體上。

紅姑站在遠處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晦暗。

挖坑弟子丟下鋤頭後,將一具具屍體丟進坑中,再推土掩埋。

一具具的全部處理的差不多了,唐九兒才放下藥桶,和紅姑並肩站着,拿着一張手帕擦手。

“你說他們是可笑還是可悲?”

唐九兒看向紅姑,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麼一句。

“拼了命地為人效命,為人拼殺,到頭來,本來敵對的兩方卻坐下來一起共商大計,前情再不重要,可這些人呢……死後不能入船棺,也不能獨葬,等土蓋埋了,連個碑都不會有。”

唐九兒垂了眼眸:“一將功成萬骨枯,身為棋子,這就是他們命定的結局。”

紅姑抱着雙臂,似很冷一般:“這麼多人在我的面前瞬息而死,我心裡……並不好受。”

“如果唐門今日易主,只怕你會更難受。”

唐九兒的回答,令紅姑雙唇翕張兩下後,閉上了。

唐九兒此時伸手在紅姑肩上拍了拍,彷彿安慰她:“門主給他們留了全屍,已是恩賜了。”

說完,她提起木桶轉身欲走。

“九姑娘。”

唐九兒轉頭看着紅姑。

“今日門主用的是什麼毒?為何他們瞬間就……”

唐九兒面無表情道:“我的血。”

紅姑驚懼地張大了嘴巴,而唐九兒轉身離去,仿若世間最淡漠的石頭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