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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琢看見白予沒戴面具的清朗俊臉。

她看看四下沒人,閃身進林中,“你怎麼在這兒?”

她在等白予的消息,但沒想到他會親自來。

白予一雙鳳眸狹長微彎,眉心很平,看起來心情很好。

“大哥送到安全地方了?”言琢不待他回答又着急問起白旭。

白予卻沒答她的話,眼含笑意徑直說到:“孫誠右手廢了。”

言琢一愣,隨即睜大眼,“你遇見他了?對他動手了?”

白予微微一笑默認。

言琢扼腕,皺着眉責備道:“怎麼這個時候動手!太衝動了!在城裡沒法抓活的,徒惹他起警覺,到時候先咱們一步調兵出城報復白家怎麼辦?”

白予笑容凝住,藏起身後和阿鄺擄人時擦傷的拳頭,不自覺口氣轉淡:“放心吧。我對這人還有些了解,你不是要我來引他出城嗎?

“我保證今日這一傷,他下晌聽見我的消息必定會追出城,計劃照常進行。”

言琢見他自有打算,稍微鬆口氣。

想想白予這人還算穩重,不是憑意氣行事的性子,見他面色忽然微暗,也覺自己口氣嚴厲了些,遂轉圜道:“我也是擔心錯過這個機會沒法將他誘出城了,若是他有了準備調兵去白家村,只怕潛衛也沒法保住白家。”

白予眉心的川字又出來了,淡淡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他現在再顧不上白家。白大郎和你夫君都在城外一所普通農莊里,裡頭是我的人,我先走了,午後動手。”

說完轉身離開。

言琢看着他背影,本還想問為什麼孫誠顧不上白家了,見他走得決絕,便也作罷,獨自走回屋裡去。

進了屋凈手時,那清涼井水撲到手上,方想起白予一開始說,孫誠右手廢了。

傷孫誠很簡單,為何偏偏廢他右手呢?

言琢驀地想起孫誠當時想摸她而伸出的爪子,是右手。

是因為這樣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言琢訕笑了笑,隨即拋在腦後。

孫誠回了府,渾身虛汗。

讓人來包紮好右手傷口後半癱在榻上,面前案几上擺着那柳葉飛刀,盯着看了又看。

想了想,讓人招養馬的田老實來說話。

芊芊還留在孫府不敢回。

眼見他受傷流血想去幫忙,又怕被罵,這會兒在門口磨磨蹭蹭看裡頭要不要她伺候,聽見孫誠和人在低聲說話。

“你認得這玩意兒嗎?”孫誠勾頭看着那飛刀,問面前鬍子頭髮都花白的田老實。

田老實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因為他從來都很老實。

你問他昨夜尿了幾次,他都能老老實實掰着手指頭回答你。

田老實眯着眼瞅了瞅,待看清了,“唷”一聲,鬍子都差點翹起來。

“是……是……是您撿回命的那日……那柳葉刀?”

孫誠心裡也打鼓,隨即自我安慰:“可這人不是那人。當日出手那人刀無虛發,若是他,恐怕這刀尖插的就是我的腦門兒了!”

“興許是碰巧遇着個也使刀的吧?”田老實眯縫着眼,似乎又想起那個雨夜。

他本來是個逃難的乞丐,和千萬個逃難的百姓一樣--

,差點就餓死在街邊。

那日噼里啪啦下大雨,電閃雷鳴,活像天塌了一般!

他住的破廟僅有的半片屋頂也塌了,被迫跑出來另找地方。

一拐過山頭,就見到一地的死人,一地的血。

電光一閃,照得那些死人眉心中央的柳葉刀錚錚發亮。

血順着雨水流成河,流到他腳邊,光着的腳趾縫裡格外粘乎。

他在冷冷雨水中感受到了殺意,不遠處還有人驚叫着在雨里掙扎倒下。

恐怕下一刻就輪到他了,田老實膝蓋有些打顫,挪不動道。

結果沒有。

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個女菩薩,帶着雨笠,提着盞不死風燈,映得面孔真跟菩薩似的看着他。

“你是誰?”女菩薩身邊的童女問。

“我……我是躲雨……”老田頭哆哆嗦嗦回一句。

“他和孫家沒關係。”女菩薩打量着他說了一句,然後給了他幾顆碎銀,“山腰上有座農舍,您去哪兒吧。”

說完帶着身旁人離開,平平穩穩行走在雨夜血水裡,似乎那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

田老實接過銀子磕了個頭轉身就跑,那時候他還跑得飛快,果真山腰上有個農舍,他順利到柴房裡避起雨來。

剛進門一會兒,又有人敲響了主家的房門。

那個人就是孫誠。

孫誠坐到柴房裡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宿,天快亮時,孫誠看着他問:“跟我嗎?幫我幹活,給你銅板。”

田老實無所謂,他只要有飯吃,跟誰都行,便應了下來。

他沒想到孫誠讓他乾的活是去山上搬屍。

搬昨夜從他腳邊流干血水的那些死人。

不過他只搬了三個,孫誠只要那三個,其他人他看都不再看一眼。

那個女菩薩不見了,屍體頭上的飛刀也不見了,只有滿地泡過雨水的爛肉。

“你知道這是什麼扎的嗎?”孫誠紅着眼圈搬那三個屍體的時候曾問他。

他很老實,點點頭,“柳葉刀,像片柳葉。”

孫誠罵了他一句,“豬玀!柳葉刀不像柳葉像啥?”

罵完他他就捂着臉哭了。

後來他倆把那三個人埋了,孫誠帶着他走了很遠的路,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的銀錢,又招攬了很多的人,一路從餘杭到了海城。

孫誠就成了孫侯爺,他還是那個每日吃兩個燒餅喝盅燒酒的田老實。

“您那日是怎麼跑出來的?”田老實至今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孫誠冷笑,“那些人又不認識我!我本來想躲在一邊熬過去算數,結果有人幫了我一把,助我下了山。”

“哦。”田老實應了一聲,看來殺人在雨夜動手也不好,黑燈瞎火的,連要殺的人長什麼樣都沒法看清。

孫誠想的是那日在水雲樓威脅他的黑臉漢子,那時候他見他提餘杭郡,還以為他是左相的人。

可如今想來,他或許是殺死他三個兒子的仇家的人!

什麼白大郎,什麼骨笛,他全放到了一邊,他孫誠至今無後……都是拜那人所賜!

“拿筆來!”孫誠怒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