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語？怎麼了？”
本嚇了一跳的穆語，聽見是辛亦涵的聲音，立刻就不害怕了，只是緊張地回頭沖他噓了一聲，然後壓低了聲音沖他耳語：“房間好像有人！”
她的話音未落，就聽得“啪”地一聲，辛亦涵房間的燈滅了，她也緊跟着打了個激靈。
“是我請來的電工，幫我檢查卧室線路。”辛亦涵波瀾不驚地笑起來，順手指了指他房間，“前兩天有線路短路了。”
“哦。這樣啊？”穆語非常尷尬地看着他從她手中接走拖把。
“怪我沒和你說，嚇着你了吧？”辛亦涵面帶歉意地看着她。
“沒有，我沒這麼膽小。”穆語有些不好意思地呲了呲牙，這時卧室的燈又“嘩”地一下亮了，她馬上扭頭看過去。
“蕭氏的事兒讓我覺得愧對秦總……”
“阿桓知道與你無關。”
“我知道，但我還是覺得愧疚，幸好沒給擎天造成大傷害，要不然我罪過就大了。我想當面向秦總表示一下歉意，但一直約不出來秦總，小語，你找個時間幫我約一下吧。”
辛亦涵說話時，把拖把放回了原來的位置，然後站在原地看穆語，同時沖她揚了揚手中她的手機。
穆語快步走過去，順手接過手機，一邊應道：“阿桓說了，這事兒不怨你，所以你也犯不着請他吃飯。”
“但是……”
“別但是了，阿桓是明白人。”
穆語雖然說得輕巧，辛亦涵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嚴肅，邊往外走邊說道：“我總覺得還是當面解釋一下比較好。”
“以阿桓的個性，如果他計較這事兒，肯定不會讓我來看小念兒，更不會允許我留你這兒吃飯。但事實上還是他叫人送我來你這兒的，給小念兒買的禮物也是他準備的。所以你要相信我的話，阿桓真沒因那件事兒怨怪你，你也別老記掛着請他吃飯或道歉的事兒，安安心心照顧小念兒吧。好了，我回去了，有空再來看小念兒。”穆語已走到車邊，黃博也已下車為她打開了車門。
“那好吧。你們開車慢點兒。”
知道辛亦涵後一句話是對自己說的，黃博待穆語上車並替她關好車門後，沖辛亦涵點了點頭，隨即上車去啟動車子。
辛亦涵站在院子中心，目送他們離開，待完全看不見車燈，方才折身回屋，將門鎖好後，才往卧室走去。
“亦涵……”
“希望小語沒起疑心。”辛亦涵將房門反鎖，一邊淡淡地回應。
“你不高興了？”房間里的人從背後抱住他，幽幽出聲。
辛亦涵還停留在門把手上的手驀地僵住，冷峻的眼眸垂了下來，略微滯了兩三秒後，也沒推開他，只是慢慢地說了句：“你這樣很冒險。”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很想你。”背後的人像犯了錯的孩子似的，將臉埋進他的後頸窩，弱弱地解釋着，“我感覺像隔了一個世紀沒見你。”
“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不宜見面。”
“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我真的不能忍受這麼長時間不見你！亦涵……”
“理智點兒！”辛亦涵的語氣重了幾分，“容劍他們對你應該已經起了疑心，你再不理智會害死你自己的！”
“我不怕死，我就怕以後再也看不到你！亦涵，我不能沒有你！”
辛亦涵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你何曾失去過我？”
身後的人繞在他腰間的手突然鬆開，苦笑起來：“我又何況得到過你——的心？”
辛亦涵慢慢轉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也沒作任何回答，默默地走到茶几前坐下，開始洗壺燒水泡功夫茶。
他站在門後，痴痴地看着動作嫻熟的辛亦涵，半晌，帶着期待說道：“我們在一起六年多，你就不能……”
“從我到你身邊那天起，你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又何必強求？”辛亦涵頭也沒抬就打斷了他的話，自顧自地將面前的小杯子一一倒滿。
“你……”他頓了頓，慢慢走至辛亦涵面前，嘆聲問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恨我？”
“我從來沒恨過你。”辛亦涵將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後，又波瀾不驚地補充了一句，“就像我從來沒愛過男人一樣。”
他閉着眼睛仰天長嘆，又突然蹲下來，緊抓住辛亦涵的手，啞着嗓子痛苦地問道：“你可以不這麼殘忍嗎？”
因為動作幅度有些大，他的手碰翻了茶几上兩杯茶，滾燙的茶水濺在他手背上，他本能地抽了抽手，卻始終沒鬆開辛亦涵的手。
辛亦涵沒看他的臉，將目光落至他被茶水燙紅的手背上，騰出一隻手扯了幾張紙巾，輕輕為他擦拭，繼續用波瀾不驚的聲音出聲：“但我對你始終充滿了感激。是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給了我種種機會，以及新生。作為回報，我什麼都能給你，唯獨愛，不能給。”
“別說了！”他煩躁地甩開他的手。
“你不是小孩子，不該這麼任性。”辛亦涵又將一杯茶遞至他面前。
“啪！”
他將茶杯摔在地上。
“我冒着暴露的危險跑來看你，不是想聽你說這些的！”
“那你想聽什麼？”辛亦涵正自己端起了一杯茶要喝，聽言眼眸一凜，將茶杯重重擱至茶几上，聲音驟然變厲，“聽我說我怎麼去自首？”
“不是！你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面前的人立刻緩了語氣，甚至帶出了幾分低三下四，“我只是……容劍已經開始查我了，應該是周意彤的死引起他的懷疑，可能我很快就會暴露。”
“他頂多只是懷疑，不可能有證據證明周意彤不是死於意外，你不要自亂陣腳。”可能是感覺到了對方的驚惶，辛亦涵的語氣又緩和了幾分，“坐下吧，喝杯茶定定神。”
見對方沒動，他抬眸喊了他一聲，“煜然，這麼不沉穩不是你的個性。”
他面前站的人正是蕭煜然。
蕭煜然微微搖了搖頭，緊挨着他坐下：“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擔心我們的關係暴露，對你造成傷害。”
他目露懊惱，“他們給周意彤做了屍檢，必定已經發現周意彤還是處、、女。把周意彤的屍體交給他們時，我忽略了這一層。”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我到底不能圓滿。”辛亦涵眼裡有了幾分不甘。
“他們只是懷疑我，不會懷疑到你，你不要泄氣，好好守着長念過你的日子。”
辛亦涵將杯中已然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淡淡地說道：“這些事兒都是因我而起，也應該因我而結。”
蕭煜然才緩的情緒陡然又激動了起來：“誰說是因你而起的？明明就是因我而起的好不？也應該由我來作結。”
“煜然……”
“閉嘴！這事兒我說了算！”或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有些凶，蕭煜然隨即又放緩了語調，滿目深情地看着辛亦涵，“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只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不在乎。好好照顧長念，好好和尹筱恬過日子，別再想穆語，她不屬於你。”
提到穆語，辛亦涵拿着杯子的手隱隱顫了顫，雙眸中的落寞赫然可見，像自語似的喃喃：“她本就不屬於我。我和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們本不該有交集！”
辛亦涵抽了抽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都是造化弄人。”蕭煜然搖頭嘆息，“我們也是。尹筱恬，周意彤，都是。相比之下，穆語是最幸福的那個人。”
辛亦涵收起嘴角的苦笑，再次蕭煜然倒了一杯茶：“喝了這杯茶，你就該回去了。”
“亦涵……”
“我的事兒我要自己解決。你不要插手。”
“亦涵！”
“你當初答應過我的，不要食言。”
“我……”蕭煜然一時啞然，又不甘心地提醒道，“這事兒有難度，只怕你……”
“那是我的事兒。”
“但是……”
“那是我的事兒！”
見辛亦涵加重了語氣，蕭煜然立刻又服了軟。
這些年在人後他一直都是這樣，極為好脾氣地哄着辛亦涵，恨不得將其含在嘴裡，捧在手裡，就連大聲說話都鮮少有過。
他一直都知道，他小心翼翼營築的與辛亦涵之間的感情，其實脆弱得如同玻璃上的霧氣，哪怕一丁點微風，也會將它吹得無影無蹤。
他也知道，他得到的從來都是看似的順從，實則滿是不屑。
或許就是因為從不曾得到過，所以才愛得莫名卑微，一如周意彤愛他。
冥冥中似乎一切都有定數，不，是劫數。
看着沉默不語的辛亦涵，他心口像壓上了千斤巨石般沉重。
“現在正是風口上，要麼那事兒再緩緩？”半晌，他仍試圖說服辛亦涵。
“我沒有時間了。”
“怎麼？”蕭煜然十分吃驚，“穆語對你也起疑了？但我剛剛看她好像……”
“不是因為她。”
“那是……”
“筱恬。她說她了無生趣，要求提前行刑。”
“什麼？！”蕭煜然驚呆，“什麼時候的事兒？”
“今天傍晚我得到的消息。”
“她真是……批了嗎？”
“暫時還沒有。但如果她執意如此，也許會提前。所以我的時間很緊迫，也許我只能舍難取易。”
“你是打算……”
辛亦涵微微頷首：“我需要你幫忙。”
“說。”
辛亦涵遂將自己的計劃低聲說給蕭煜然聽。
蕭煜然聽罷點了點頭，說了句：“包在我身上，我明天就去辦。”
“嗯。你回去吧。”
蕭煜然這次沒說不，緩緩起身，痴痴地盯着辛亦涵看了足足上分鐘，方才慢慢轉身，帶着不舍悵然離開。
辛亦涵沒動身形，只是用莫名複雜的目光目送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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