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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河沿上,又有幾輛大轎子車帶着一路風塵停在那裡。

堂兄舉起雙手,朝着周圍簇擁他的人。他不再只是對我說話,他正對自己的“兄弟”們高喊着。

“在山魈眼裡,在莫羅心裡,咱們人類就像螻蟻一樣!他們要來到這個世界,殺我們的人,燒我們的家,把我們的屍體當成糞土!

“兄弟們,我們都是普通人,都有七情六慾,都膽小,都恐懼,面對惡魔也雙腿發軟,雙手發顫!但是我們不得不拼,不得不戰!只有戰鬥,我們才能活下去,我們才知道自己活着!

“看看死去的兄弟們,想想山魈殺死他們之前,絲毫沒有一丁點憐憫!戰也可能死,不戰必定死,所以,擺在我們前面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

“戰!戰!……”

整個河道里山呼雷鳴,我被吵得滿頭凌亂。

堂兄低下頭俯視我,我苦笑一聲,鬆開了他的衣領。旁邊的保鏢一直盯着我的手,一見我鬆手,他趕緊上前,把堂兄那被攥皺的衣服撣平。

“你很享受這種吧?”我在海嘯般的呼聲中,面對面地問他道。

“樁子,你想多了。”他冷淡地回答說。

“專業的事情要專業的人去做,消滅山魈是我們的事兒。可是你讓這麼多人陪你鬧,替你去死,心裡就沒有一絲不安嗎?”我繼續質問。

他臉上依舊毫無表情:“事到如今,什麼享受,什麼退路,我都沒辦法想了——我本想隨波逐流,但卻被擱淺在命運的這個地方。我只有好奇心,沒有控制欲。

“我本想做個傀儡,但可笑的是,幕後操縱這一切的人居然不明不白死了。所以,我能怎麼辦?我想退,還有機會嗎?

“樁子,你看一看,那片亂閃的天空底下就是魏陽城,我身邊的這群人,都是祖祖輩輩生在魏陽,長在魏陽的老百姓。他們也想幾十年後死在魏陽、埋在魏陽。我不是魏陽人,但我是他們現在的念想,我能辜負他們嗎?我敢辜負他們嗎?!”

他一席話說得我啞口無言。

沒錯,如今的情勢,已經不是他想退就想退的。他也有自己痛處,他看似在操縱人,但其實被千萬人心操縱着。

我嘆口氣,只好說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說。只想叮囑你一句,你身邊的這群人也都是人,不要隨隨便便讓任何一個人犧牲。”

他表情冰冷:“我何嘗不明白,但是人越多,力量就越大,就越能有摧枯拉朽的能耐,傷亡也就會更小——坑裡燒了這麼多山魈的屍體,它們的主力已基本被摧毀了。剩下的那些在魏陽城躲躲藏藏的傢伙,我們一定會把它們全部挖出來,消滅掉的。

“樁子,請你轉告特別組,我們絕不會給你們添亂,但也請你們不要給我添亂。”

我愣了一愣。他趁機揮揮手,幾個保鏢會意,立刻把我架起來,朝人群外面走去。

我看着這些“保鏢”,他們身上穿着的還是各式各樣的衣服,也許今天之前,他們還是藏在市井民間的普通人,他們被情緒鼓舞着加入了科學會,然後很快憑藉滿膀子力氣成了堂兄的隨扈。

也許連他們的名字,堂兄都還未必曉得吧。

保鏢把我抬出很遠,最後拋在了河沿上的汽車旁。

我鑽進余以清開的那輛越野車,摸着方向盤,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剛才一陣紛亂,所有通訊工具都不見了,我發動汽車,朝高郭火車站飛馳而去。河底一戰,我解決掉了不少無臉男,但也失去了十幾個戰友和兩個最緊密的好友。

我沒有時間悲傷,因為我必須儘快返回魏陽,找到沈喻!

在路上,我跟林瑛終於取得聯繫,她對我說,魏陽市區也搜出來不少無臉男,聲波qiāng作用顯著,人類終於找到了制服這些變異同類的方法。

林瑛激動地對我說,他們甚至還活捉了兩隻無臉男。她聽我的聲音不對,想讓施鰱趕緊接電話。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停頓了許久,才對她說道。

話筒那頭一片沉寂,我聽到“咣當”一聲,應該是手機落地的聲音。小余和施鰱一直就跟在她身邊,她受到的打擊肯定比我沉重。

她沒再說什麼話,我也沒有能安慰她的詞語。我們倆在話筒里彼此沉默着,最後還是她無聲無息地掛斷了電話。

我沒有去高鐵站,而且獨自一人開着車,在空蕩蕩的高速公路上朝魏陽飛奔。

我也想一個人好好靜一下,因為此時此刻,我更不能讓悲傷的情緒完全佔據心靈。我要思考,認真思考,即使找不到沈喻,我也要想辦法找到她的思路,循着它尋找下去。

無臉男雖然傲慢,但它們也絕不會憑空跑到瀦龍河來!它們南下的時候,還不知道我們造出了致命的聲波qiāng,所以它們大隊人馬來高郭,肯定有着不得不來的目的,而且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它們還必須派出足夠的人手!

可是,它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為什麼要來瀦龍河?

本來在殺死地獄來客之後,它們就完成了“十惡”儀式,可以靜等莫羅降臨了。可為什麼它們下午卻迅速轉移到高郭,在發現燃船遺址的土坑前殺害了那麼多科學會的人?

如果它們的目的是除盡科學會眾,那麼為什麼在乾果廠“只誅元兇,隨從不問”?而且在之前的“九惡”中,除非必要,它們幾乎不濫殺無辜。

這跟一千多年前西夜國人的所作所為大相徑庭!

那時候的西夜人,幾乎是見人就殺,真的是食肉寢皮,還把人骨做成塑像。與之相比,現在的無臉男就顯得“文明”多了。

可是無臉男為什麼上午還在象徵性殺人,到了下午就性情大變,開始濫殺無辜起來?

它們絕對沒有瘋,也沒有喪失理智,它們甚至故意泄露行蹤,先是誘敵深入,然後易容變裝,偷梁換柱,最後在河底以逸待勞,將科學會的人一批批消滅。

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連環設計,能讓自視甚高的無臉男動腦子,那就說明河底túshā絕不是變態激情之舉。

它們究竟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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