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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黃昏,陳唐坐上來接自己的馬車,駛向那新余閣——在此之前,他從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更沒有來過。

到了地點,下車一看,見是一座大園子,門口擺兩方威武的石獅子,氣勢不凡。又有數名家丁把守門戶,想要進去,得手持牌子,檢驗無誤後,才能入內。

此地,應是私人莊園,那主人來頭,顯然非富即貴。

胡員外事忙,無法來接陳唐,不過表明身份的牌子,已經交代車夫轉交。

有牌子,很順利進入園子,由一名家丁引領,穿過迴廊,最後來到一間大廳。

廳內已經有七、八個人,坐在那兒,品飲香茗,他們抬頭打量陳唐,不過只掃了一眼,便不予理會了。

陳唐坐下來後,不由暗中審視這些人,有僧有道,有勁裝漢子,感受到他們身上濃烈的血氣,心中一凜:

這些人,都是內家中段以上的強悍武者,定然身懷絕學,十分了得。可比趙三爺與詹陽春兩個,要厲害得多。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陳唐雖然得了大機緣,練出天人之氣,又有劍匣傍身,但他絕不會因此就覺得自己能夠獨步天下,所向無敵的了。

還差得遠呢。

別的不說,一個胡不喜,就讓陳唐頭疼,束手無策,若是打得過,何須廢話?直接干便是了!

不管是《九極技》,還是《草莽劍法》,兩門武功的殺傷威力,都取決於天人之氣的強弱程度。只是這氣息養着不易,如果按部就班,一日一個周天,水滴石穿的話,若想練成氣候,真要持之以恆,經歷漫長歲月才行。

無奈世道日益兇險,危機四伏,等不了那麼長的時間。

陳唐之所以要通過胡員外,參加這個聚會,除了賣字詞以外,還想拓展圈子,看能否遇得到新的際遇。

小茶几上有茶水,還有精美面糕點心之類。他正肚飢,便毫不客氣地吃起來,很是可口。

不多久,一盤點心進了肚子。旁邊侍奉的丫鬟把空盤子端走,很快又裝滿上來,對着陳唐甜甜一笑:“公子請慢用。”

作為大戶人家的丫鬟,伺候的人多了,眼界眼力,自不同尋常。陳唐雖然衣裝樸素,但能坐在這裡,本身就說明了問題。加上年青,眉清目秀的,很能討人歡喜。

這丫鬟自然要表現殷勤些,萬一被陳唐看中,開口要了去,那就好了——權貴門第,不管妾侍,還是丫鬟,都有相贈的俗例。

陳唐哪裡知道這丫鬟想這些,只着緊吃。

等了一陣,又有數人來到,坐在椅子上。

最後是胡員外,與他一同進來的,是個身穿紫袍的老者,年約六旬,面白無須,頭戴紗帽,身形瘦削,雙目昏昏然,彷彿無神。

“見過廠公。”

在座的人,紛紛起身,態度恭謹地朝着老者施禮。

陳唐也站起作揖,心想此人,應該便是新余閣的主人了,名為“廠公”,莫非是個宦官?

那廠公笑笑,說道:“大家不必客氣,咱家就是來看一下,打聲招呼,很快就得走。”

聽到這尖細的聲調,陳唐立刻肯定了:果然是個宦官,俗稱“太監”。

寒暄兩句,廠公便離開。從頭到尾,只掃過陳唐一眼。

胡員外顯然與眾人都熟絡,盡顯長袖善舞的手段,這個說說,那個笑笑,打成一片。

一會之後,胡員外站到上首處,朗聲道:“閑話不提,抓緊時間,今晚的置換聚會,現在就開始吧。大家都知道規矩的,便把自己要出手的東西拿出來。”

很快,總共十三個人,每人一件,就是十三件事物。胡員外當主持,不算。

陳唐坐在下面,對於胡氏的認識又深一層,對方的背景人脈,當真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

他把字詞捲軸拿出,擺在茶几上,隨即好奇地觀望別人的東西,見類型各異,有的是兵器;有的是一方匣子,裡面可能裝着秘笈,而或藥材之類;有的形狀古怪,很是奇門,叫不上名字;還有的,居然只是一塊黑乎乎的頑鐵……

與此同時,這些人也都在互相打量着各自拿出來的東西。發現有興趣的,馬上過來洽談,低聲商議起來,討價還價。

也有些目光掃過來,但只在陳唐的捲軸上瞄一眼,隨即沒了興趣。

捲軸很新,一看便知是新作字畫之類。而字畫最大的價值,就是蘊含文氣了。

然而普通的文氣作品,市面上也就賣兩三百錢。在京城的各大書畫店鋪內,幾乎每天都有銷售。畢竟聚居京城的文人士子,人數眾多,非潘州之地所能相提並論的,出產的作品數量,自然要多得多。

江南文墨鼎盛,比起京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武者修士,當他們修鍊到一定境界,的確需要汲取文氣,調養精神氣質。不過文氣的來源頗為豐富,琴棋書畫,眾藝皆可。而且境界越高,需求就越挑剔,等閑的字畫,根本看不上。

在潘州時,詹陽春對作品的要求,就比趙三爺高一籌。趙三爺是大開門戶,主動收字,只要有文氣都行,可謂“飢不擇食”。然而詹陽春就不同了,講究得多。其曾經向陳唐約字,不過陳唐一直沒有寫出來。

歸根到底,文氣的作用,只是一種調劑,而非主料。它的“值錢”,也是相對而言。

與會的諸人,盡皆超越詹陽春之上,處於更高的另一個層次,他們的眼界,當然更高。而不管陳唐本身,還是他拿出來的捲軸,所呈現出來的第一印象,都難以叫人看得上眼。大概是個門閥後生,走了門路,受人提攜,才能參加此次聚會。

這樣的情況,以前也出現過幾回。

諸人見慣不怪,他們首先互相交流,最後有時間,才會來看陳唐的東西。

受到冷落,陳唐早有心理準備,他倒沒想到胡員外介紹的聚會如此高端,一時間,難以找到切入的話題。

張望之間,若有所覺,陳唐似乎發現了什麼,當即凝神看去,見到一張茶几之上,擺出一物,是一方銅印。泥丸宮內,那尾魚形氣息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