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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時鵲庄被埋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鵲山變做了一片wāngyáng,無邊無際。世人已不知,在水的最深處有座密室,裡面還有許多活人。

石室之中,婉如仍在昏睡,白沐陽背對妻子,打開了啞叔給的錦盒。

彷彿有心靈感應一般,不早不晚,婉如就在此時醒來。白沐陽將白絹和金釵遞給妻子。婉如胸中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說出一個字,眼淚噗噗往下掉。

白沐陽道:“鵲庄如今有大難。他剛剛上去了,說是將華蓋反轉,就也沒有任何人、任何妖能找到我們了。”

婉如向丈夫點一點頭,仍是一字未說,回到洞中,面朝里睡了下來。

白沐陽獃獃站着,不知該過去還是該走開,心中五味陳雜。

阿妍和阿卉走過來,見父母表情、情形奇怪,也不敢多說,阿卉扯了父親,父女三人走到另一邊去。

“老白,娘怎麼啦?”

“你娘身子不適,要再休息一會。”

阿妍問道:“娘的金釵……”

白沐陽坐下來,默然不語。心想金釵是定情物必然無疑了,只是為何是兩根一模一樣的?婉如送給他的是什麼?心中雖然如刀割一般,卻不得不佩服啞叔對婉如的這份情意,心想若我是他,能否這樣對待婉如?心中陡然生出若干豪氣:他能做到,我自然能做到。又想,自己與婉如成親這麼多年,婉如心中一直挂念的是他,自己是沒來由白白做了橫刀奪愛者。抬眼見阿妍如黑水晶般的眸子注視着自己,張了張嘴,本想衝動地說:“爹不想你走你娘的老路,你將來想嫁誰便嫁誰。”說出口的,卻終究是:“阿妍,去替天寶換換藥吧。”

阿妍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隱約覺得情形不對。密室內安靜得嚇人,除了朱碧仍直直坐着,其他人都沒動靜。

阿卉走到婉如身邊去,見母親面朝石牆躺着,輕聲叫道:“娘,娘,我是阿卉。”

婉如沒有轉身,道:“娘有點累,你去和姐姐玩。”

婉如一直溫柔,特別是對兩個女兒。阿卉在一天之內經歷了諸多事情,蒓之離庄、天寶被毀容,朱碧情形不對,鵲庄又被燒了,此刻見母親一反常態對自己冷淡,不由扁扁嘴想哭。

矮矮胖胖的白沐陽走過來,摟住阿卉的肩膀:“走,陪老白看看玉婆婆去。”

阿卉搖搖頭:“我要在這裡陪娘。”

婉如的淚水將頭髮和枕頭全打濕了。她抬手抹抹臉,轉過身來,向阿卉伸出手:“來,到娘身邊來躺着。”

自三歲後,阿卉就再也沒有和母親同床共枕過了,此時她見母親眼睛腫着,顯是剛哭過,以為娘是害怕,再也忍不住,淚水嘩地湧出來,抽抽咽咽地說:“娘……”

婉如嘴角動了一動,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這是誰欺負你了?”

白沐陽見婉如面色凄涼,並不看自己一眼,顯是心中極痛。他的心也痛得絞作一團:“我,我去看看幾個病人去。阿卉,你陪你娘。”

阿卉走到婉如身邊,把頭埋進母親懷裡,婉如象小時候那樣拍着她的背,溫柔地說:“今天累壞了,睡一覺吧。”

阿卉不知不覺睡著了。

阿妍心中莫名地煩悶,走到天寶身邊,見他的臉有一半被燒爛了,狀態可怖。心想若他醒來知道自己的臉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不知受不受得了。如今庄中有劫數,雖然師祖也在,但密室中畢竟藥材不多,師祖現在在全力救那溶骨人,不知父親能不能幫他恢復原來的樣子。此時,天寶不不知做了什麼惡夢,眉頭緊鎖,額上汗水淋漓,口中說著什麼,阿妍俯下身去,聽他口裡輕輕喊着:“娘,娘!”

阿妍想起自己從未給他過好面色看,不由心生憐憫,伸出一隻手去幫他拉一拉被子。誰知天寶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娘,不要走!”

依阿妍舊時脾氣,必定甩了天寶就走,此時見他尚在昏迷中,不由動了惻隱之心,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沒有掙開。

天寶拉着阿妍的手,似乎安心了許多,口中又念了幾句什麼,沉沉睡去。

待他睡熟,阿妍才紅着臉抽出手來。見父親坐在一個角落發呆,走過去坐下,輕聲問:“爹,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沐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什麼事。你不要擔心。”

阿妍聽他語氣虛弱,心裡更是沒底,沒話找話說:“我覺得這裡好安靜。安靜得象聾子的世界。”

白沐陽想說點啥,又不知該怎麼說,想了想問道:“天寶怎麼樣了?醒了沒?”

阿妍不想說話,搖了搖頭,白沐陽突然想起一事,啊了一聲,快步走到天寶身邊去。

阿妍見父親面色突變,不明就裡,也跟了過去。

白沐陽走到天寶身邊,在他身上掏了半天,掏出了花陸離送給他的花狀絲袋。心中所疑已成定論,不由面色發白,微微顫抖。

阿妍的注意力被絲袋吸引,沒注意父親面色大變。見那絲袋由上好絲綢製成,周邊以金絲系著,編成一個精緻的花狀小絲袋。心裡的第一反應是花陸離派人給自己送了禮物來了,面上一紅。

“爹!”

白沐陽眉頭緊鎖,打開了絲袋,將剩下的兩粒種子倒在手心。一顆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他說不出話來,靜靜地看着那兩粒種子,各種猜測和情緒一齊湧上心頭。

“這是什麼?”

白沐陽轉過臉來,見到女兒明眸皓齒的面龐,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阿妍見父親臉色難看之至,心中狐疑,伸出手來:“這什麼東西,給我看看吧。”

白沐陽十分慌亂:“不行。我,這是,不是,這是我托陸離到海外給我找來的兩粒極珍貴的種子,”他看看女兒,“你一個字也不能說,不然,我們就出不去了。”

阿妍嚇了一跳,忙一迭聲答應。想想又覺得不對:“為何說了就出不去了?”

白沐陽漲紅了臉說謊:“這個種子,這個種子能聽懂人話,是我們出去的關鍵。”

“種子聽人話?”

白沐陽定定神,強作鎮定:“是的。”

鵲庄奇花異草甚多,阿妍從小到大見得多了,心道護門草就會說話,那能聽懂人話的種子也不稀奇,過了一會,又問道:“那為何這種子會在天寶這裡?”

“是啞叔放的吧。”

阿妍哦了一聲,不再追問。

白沐陽見她不再執着,在心底長鬆了一口氣。

地底世界靜得嚇人,讓人心慌,父女倆對視一眼,同時向婉如住的石室走去。

剛走了兩步,突然聽到嘩嘩的水聲,阿妍扭頭一看啊呀一聲:“玉婆婆!是玉婆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