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蒓之猶豫了一下,那塊絲巾早已飄遠。水中和樹林中傳來蛇群的腥味,蒓之有點緊張,怕黑馬在樹林中被蛇咬死,迅速向岸邊走去,邊大聲叫着:“黑叔,黑叔!”

小河中的水僅到少女半腰,少女在水中走得飛快,很快上了岸,回頭見蒓之並未上岸,而是往反方向走,不知他是想去拿瑩光劍和父親做的彈弓:“喂,我就看了一眼,你也用不着去喂蛇尋死吧,快回來,那邊危險!啊呀,現在後面也看到了。”說著說著,格格格笑出聲來。

蒓之是宋人,父親一貫要求他以漢人禮儀立世,加之金國也一向在全國推行宋人律法和規矩,如此厚顏無恥的女子實在聞所未聞,怒極轉過身來,赤條條地對着那少女:“你看你看,誰怕誰!”

少女哼了一聲,抱臂道:“你長得也沒什麼特別的啊,又不比人家多一點什麼,又不少一點什麼,我幹嘛要怕?”

蒓之喝道:“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太瘦,滾不動!”

這時,黑馬一聲長嘶,從樹林中奔出來跑到岸邊,顯然也是遇到蛇了。蒓之迅速上岸,取了瑩光劍和金彈弓,赤條條地跨上黑馬。

黑馬待他坐好,身形矯健,兩步就跨過了小河,向對面奔去。

那少女被黑馬驚呆了,道:“喂,美男子,你這匹馬是傳說中已經滅絕了的的盧馬嗎?”

蒓之瞪她一眼:“你有多遠滾多遠,不然我把你衣服剝光扔到蛇堆里去!”

少女笑嘻嘻地說:“就憑你的武功?還不定誰扔誰呢。”

蒓之不再理她,俯身對黑馬說:“我們快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黑馬點點頭,正要邁開腿,蒓之又說:“等等,還是找個山裡人家,討件衣服先。”說完,狠狠地瞪了那女流氓一眼。

“不用討,我還一件給你就是了。”那臉皮極厚的奇葩少女雙足一點,身形快得蒓之幾乎沒有看清,就輕盈地躍上了馬背,坐在蒓之後面,將剛偷的蒓之的外衣蓋在蒓之身上,還極其自然地伸手環抱住了蒓之的腰。

蒓之渾身一熱,面紅耳赤,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一是驚詫這少女有一身極俊的輕身功夫,二是被她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的作派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三是赤身裸體被一個美貌少女抱着,全身酥麻,一時血流在全身亂竄,心呯呯呯地象要跳出嗓子眼了。

少女格格一笑:“你緊張了。”

蒓之瓮聲瓮氣地說:“我才沒有。”

少女俯身下去,摸了摸馬的額頭和臉頰,黑馬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果然是的盧!你叫什麼?黑叔吧?我剛聽你叫他黑叔,”少女見蒓之面紅耳赤,在馬上十分不自在,又格格一笑:“黑叔,帶我們去一個沒有蛇的地方,離蛇越遠越好。”

蒓之清清嗓子,道:“這麼多蛇出來,怕是要地動了。黑叔,回原路,向山外走。”

少女又伸手擼了擼黑馬的耳朵,她每次從蒓之背後俯身,靠近蒓之,蒓之全身就繃緊,心呯呯呯地跳上一陣。黑馬被少女擼得舒服之極,又眯了眯眼,雙耳豎直,長嘶一聲,象離弦的箭一樣彈了出去。

蒓之緊緊抿着嘴不說話,黑馬速度極快,少女高興得大聲歡呼。

蒓之身上只有一件外衣,沒有綁帶,只得一手緊緊裹住自已的身體,還拿着瑩光劍和彈弓,一手抱着馬頭,見少女大呼小叫,忍不住罵道:“你是得了失心瘋,今天忘記吃藥了嗎?”

少女根本不理他,時時俯下身擼擼黑馬的耳朵,黑馬得了鼓勵,跑得更快了。

一氣跑出去四五里,黑馬才慢了下來,少女高興得眼睛發亮,跳下馬背,從胸前取出個小布袋,掏出一物,舉到黑馬嘴邊。

蒓之喝道:“你做什麼?”也從馬背上跳下來。

少女見他身形不如自己靈活,笑嘻嘻地說:“你好笨哦。你別緊張,我見它出了很多汗,喂它吃點鹽巴。”

見蒓之不解,少女解釋道:“馬和人一樣,每天都要吃鹽,而且比人要吃得多。如果它今天跑--

得多,出汗多,不吃鹽,就會不舒服,吃不下飯,心也不好好跳了。”

黑叔不停地舔着少女的手心,甚是享受。

蒓之問道:“你是何人,為什麼對馬這麼熟悉,你偷我的衣服要去做什麼壞事?”

少女想起適才蒓之沒衣服穿狼狽的樣子,格格一笑:“我是……”又黑又亮的眼睛靈活地一轉:“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蒓之見她嬌憨可愛,轉過臉去:“我什麼話也不想聽。”

“又甩臉色。我告訴你就是了。”少女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我被我父親許配給了一個老頭子,而且,那個老頭住在離我家很遠的地方,我不開心,也不喜歡老頭子,就跑了。我家裡原本養了很多馬,我見馬倌養馬見得多,就會了。至於你的衣服,我是想,換件男裝,我爹派來抓我的人就認不出來了。”

蒓之心道,這般豆蔻年華的美貌少女,被親生父親逼着嫁給老頭,實在是悲慘,偷自己衣物,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心中氣消了一大半,道:“那你也應該給我留一件啊,你也不想想,我沒了衣服,怎麼上岸!”

少女摸着黑叔的鬢毛:“我本來想把我的女裝換給你的,誰知林中有那麼多蛇,我剛扔在地上,一下子爬了幾條上去,我就不敢拿了。你不要生氣了,一會到前面市集,我賠你十套好了。”

蒓之道:“不要十套,有一套就夠了。”

“應該的,應該的,別客氣。”那少女歪着頭看着蒓之,表情十分天真爛漫:“那我們和好了?”

蒓之微微一笑:“孩子氣。”

“我叫陶陶,你叫什麼?”

“我叫……魏富貴。”

“哇,這個名字真沒品味,我家倒夜香的小廝就叫王富貴。”

蒓之翻個白眼:“真不會聊天。若是在瓦舍說書,你這種人在書里,最多活一回就死了。”

“瓦舍是什麼?說書又是什麼?”

蒓之心想,這少女果然不是宋國人,可她的漢話又十分流利,難道也是在金國的宋人?問道:“你是住在金國的漢人嗎?”

少女低了頭,黯然道:“我要是漢人就好了,我聽說漢人有句話,叫虎毒不食子,漢人中肯定沒有把自己女兒嫁給比我爺爺年紀還大的老頭子的。”

蒓之動了惻隱之心,嘆口氣:“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漢人把女兒嫁給老頭的才多,生在帝王家的公主,常常被送到很遠的大漠或者吐蕃去和親,她們嫁的,通常也是老頭子。”

少女睜大了眼:“你是說,和親就是漢人想出來的?這些人真是太壞了!這世上,小姑娘就該配少年郎,哪有嫁給快進棺材的老朽的!”

“那你是哪國人,你的漢語是跟誰學的?”

“我……”少女搖搖頭:“我不能說。哎,你知道市集在哪嗎?我去給你買衣服。”

“你這,一身小衣,也沒法上市集啊!”

“我穿了衣服的啊,為什麼穿小衣不能上市集?”

蒓之心想,原來這是個傻姑娘,嘆口氣:“你娘沒教過你為什麼?

少女認真地說:“我娘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死啦。我爹說,我是母豹子養大的。”

蒓之一怔,頓生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嘆口氣:“難怪你這麼生猛瘋癲,原來是母豹子養大的,罷了罷了,找到市集,買了衣服再說吧。”

少女本來板著臉,見蒓之一臉同情,噗嗤一笑:“生猛瘋癲,這真是第一次聽說。我騙你的啦!我只是常跟母豹子玩,喝過它的奶。我爹常跟我大哥說,這世上最會騙人的,都是女人,你以後要小心點女人。”

蒓之在心中暗罵:“瘋子。”

“你這裡的頭髮,為什麼是白的?天生的?”

蒓之心知,頭髮全白之日,大概就是自己完全失憶之日,搖搖頭:“我不想談這個。”

少女吐吐舌頭,不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