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腦子好像都不受自己掌控了。”簡桔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頭、小聲說道。

“一晚沒睡好就這樣了，干咱們這一行還得經常通宵呢！簡師妹，你可得提前練着點，不然就找不到“夜貓子”的隊伍了。”何志軍笑着說道，露出兩排大白牙。

“何師兄，找我有什麼事啊？”看到何志軍笑嘻嘻的樣子，簡桔的心情也有點歡快起來。

“不是我找你，是凡哥有請！”

齊凡看到簡桔來到項目組辦公室，就暫停了手中的工作，微笑着說道：

“小簡，我得交給你任務了。劉姐走了，她負責科目的底稿，由你來做、怎麼樣？”

簡桔一聽、心裡有點打顫，她對做底稿還毫無經驗，本來劉曉慶打算１２月３１日結賬後，就開始教她的。

沒想到，經過這一晚上的突變，忽然之間就要自己去挑大樑了。

她覺得這件事、就像飯店後廚里，一個學徒本來在菜墩上切着黃瓜絲、蘿卜絲的，眨眼之間就戴上高帽子、穿上白大褂，上灶台顛勺、炒魚香肉絲去了。

看着簡桔為難的樣子，齊凡用一種安慰的語氣，依舊微笑着說：

“小簡，做底稿說容易也挺容易的，你應聘時的筆試、面試都是我負責的，基礎很不錯！

萬事開頭難，只要邁開第一步，接下去的都好說。有什麼不懂的、不會做的，可以直接問我。”

齊凡說話的時候，錢德剛和何志軍也都在看着簡桔。

錢德剛的嗓子正在恢復中、還是有點沙啞，自從在飛機上尖叫２個多小時到重慶後，這將近一個月，他幾乎都沒有開口說話。

有時候他會將要說的寫在紙上，有時候還會無師自通地比劃一些啞語，現在終於快衝破“聾啞人”障礙，嗓子馬上就要復原了。

“你看我，這個‘半路出家’考注會的人，不是也做得很好嗎？有什麼好怕的？我當初的第一個項目，就是經理直接分給我科目做底稿，誰一開始不是閉着眼睛、硬着頭皮上的？做熟悉了就好了，哪裡不會做的、儘管問就是了！”錢德剛大咧咧地說道。

何志軍也笑着說道：“簡師妹，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咱們Ａ部的“少女殺手”――齊經理，都說要親自教你了，能認下這個師傅，是部里多少女同事、夢寐以求的理想啊？這樣的機會、你居然不要？”

齊凡在旁邊說了一句：“又瞎說！”何志軍衝著他的方向，一邊雙手抱拳、一邊促狹地笑着。

何志軍又繼續說道：“再說了，這不還有你‘師兄’我在這裡嗎？雖然這個‘師兄’不是親的，是‘後’的，但是也能給你保駕護航啊！”

簡桔也微微一笑，心想：“只聽說有‘後媽’、‘後爸’的，還有‘後師兄’這麼個說法啊？”

看着同事們這麼鼓勵自己，而且劉曉慶負責的科目、確實需要有人接手過來，年報期間各個項目組都很忙，不可能會有人抽調到重慶來的。

好吧！此時此刻起，自己審計生涯、真正的第一步，就要正式開啟了。

“好的，齊經理，我第一次做底稿、可能會做地不是很好，請你多擔待！”簡桔恭敬而禮貌地對齊凡說道。

齊凡點頭笑道：“不要這麼拘謹，大膽去做就行！剩下的抽憑檢查表不多了吧？爭取今天做完。

因為明天是元旦，我們放假一天、輕鬆一下！連續工作快一個月了，再不休息就沒有效率了。元旦過後，你就開始做劉姐負責的那些科目吧！”

一聽到元旦要休息一天，何志軍笑嘻嘻地說：“凡哥，我們的大ＢＯＳＳ，你終於捨得放一天假了？血汗都快被你榨乾了！昨天跟我女朋友視頻，她一個勁兒地說我瘦了。”

齊凡對於何志軍的“油嘴滑舌”早就習慣了，衝著他笑了一下，說道：“明天帶你們出去吃大餐，給你把瘦下來的肉補上，到時可不要嫌吃的太撐了啊。”

齊凡覺得在項目組裡，有一個像何志軍這樣、愛開玩笑的樂天派，是很好的事情。

審計工作除了枯燥、繁瑣，還有長時間得連續在外工作，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很容易讓人產生一些負面情緒。

有人能把氣氛調到輕鬆歡快的頻道，做為帶隊的項目經理，是應該舉着雙手表示歡迎的。

大家正說著話，忽然傳來了“砰砰”的敲門聲，原來是財務經理萬易村。

他滿臉的喜氣洋洋，笑地跟朵太陽底下暴晒的月季花一樣，每一根頭髮絲彷彿都在唱着：“咱們老百姓啊，今個兒真呀真高興！吆么吆么吆呵吆嘿，高興！高興！”

萬易村一進辦公室，就衝著齊凡的方向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伸出了右手，齊凡出於禮貌地站了起來，被他牢牢地握了足足有5分鐘的手。

然後，萬易村又按照錢德剛、何志軍、簡桔的先後順序，一邊飽含笑意、一邊分別與他們３個人握了手。

簡桔不禁腦洞大開：難道是他中彩票大獎了？看這興奮程度，少說也得有100萬；或者像國外小說里經常寫的那樣，收到了一位大富豪律師的來信，成為唯一的合法繼承人了？

何志軍與簡桔對視一眼，可能何志軍的腦洞開得更大，猜測萬易村是某個外星球上的“太子”，馬上就要被接回母星繼承王位了，也是有可能的吧？

正當眾人被萬易村雷得外焦里嫩、一臉茫然的時候，聽他大聲說道：“同志們，終於軋賬了！你們是不是也很高興啊？”

齊凡最先反應過來，看着萬易村差點就要大跳“敦煌飛天舞”的樣子，為了避免尷尬，附和着說道：“對啊，萬經理，２００６全年的賬結了，我們也感到很開心！”

齊凡一邊說、一邊把萬易村身邊的椅子從辦公桌下拉了出來，

“萬經理，坐下談吧！站久了容易累。”

是啊，坐下，是防止萬易村真的來個興之所至，在辦公室跳“敦煌飛天舞”的最好的方法。

因為全年結賬了，萬易村快樂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天真孩子，又像個剛剛收割完莊稼、順利顆粒歸倉的農夫。

這是他這一年兢兢業業的“收成”，也是他這一年給自己職業生涯的交代，他的愉快源於一個財務人員最樸素、最真實的敬業精神，每一個對自己工作盡職盡責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２００６年的最後一天，終於在忙碌中結束了。

簡桔回到酒店的房間時，已經10點鐘了。刷卡進門後就像往常一樣扔掉電腦包、一個“鷂子翻身”把自己摔在軟綿綿的床上。

簡桔側頭看着曾經睡着劉曉慶、現在已經空蕩蕩的床，想起剛才因為記掛而給劉姐打電話時，她好像挺平靜的。

那她媽媽這次應該病的不厲害，又想起明天要休息，心裡不禁一陣輕鬆。

“哎～～～～～”一陣嘆息聲、沒有防備地悠悠傳來，打破了簡桔正沉浸在個人世界裡的寧靜。

她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突然，從內心裡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簡桔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在外面住過酒店，這種恐懼感讓她想起了自己22年來，聽過的所有鬼故事、看過的所有恐怖片、自己想象過的所有千奇百怪的事。

她快速的爬了起來，先像一隻躲避風險的貓一樣，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牆壁，然後跳下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蹲在地上把床底、桌子底、沙發底、柜子底都掃視了一遍。

還好，什麼都沒有，簡桔剛有一點放鬆，衣櫃又進入到了視線之內。

她猛地走過去，“呼啦”一聲打開衣櫃門，“好吧，可能是我的神經太緊張了！”

雖然她依然很害怕，但還是試着安慰自己。

“不管了，就算房間里藏着什麼壞人，我能找的都找了，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啦，聽天由命吧！”簡桔又拿起了她的“阿Q精神勝利法”，在擔憂和懼怕中，還是很快就睡熟了。

２００７年１月１日，一個全新開始的日子，或許天上的神仙們也在慶祝元旦，重慶連日來一直陰沉、潮濕的天氣，今天居然出來了太陽這個“稀客”。

當簡桔被溫柔的陽光喚醒時，已經忘了昨晚的恐懼，恍惚間竟以為自己是在山東的家鄉。

那裡的冬天冷冽而乾燥，正午的陽光還會刺人眼，像一個爽朗的大漢――暖也暖得乾脆、冷也冷得徹底，絕不拖泥帶水、纏綿悱惻。

已經出差近一個月了，雖然簡桔隔幾天就會給爸媽打電話，可是出遠門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

看着天花板上貼着藍天白雲的壁紙，她的思緒無來由地飄遠了，“真是‘悠悠天宇曠，切切故鄉情’啊！”

她又笑自己，快別念詩搞浪漫了，現在都幾點了啊？餐廳里的早飯都快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