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芊顏剛走出的兩步又折了回來，正兒八經的給秦昭靈賠個不是，“臣女惶恐，臣女有一事欺瞞了七公主，還請七公主恕罪。”
穆芊顏怎麼又突然跟她請罪了？
秦昭靈有些看不明白。
“穆大小姐這是何意？”秦昭靈揣着疑惑的問。
穆芊顏猶疑的臉上，就寫着‘難言之隱’四個字。
但看秦昭靈還在等着她回話，穆芊顏又往四周掃了一眼，像是確定四下無人，才敢悄悄地對秦昭靈說，“其實……臣女是故意不想去皇妃娘娘那裡的。”
這話聽在秦昭靈的耳朵里，那絕對是新鮮的。
秦昭靈意味不明的微微蹙眉，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笑容來，“你說不想去皇妃娘娘那裡？本公主倒是頭一次聽說，那你跟本公主說說，為何不想去皇妃娘娘宮裡？”
婉皇妃深得盛寵，說是寵冠後宮都不為過。
哪個官家小姐不想去討好婉皇妃的？
若是能被婉皇妃看中，繼而能踏進弘王府，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可這穆芊顏卻說她不想去婉皇妃那裡？
秦昭靈似乎覺得挺有趣兒的。
更多的，其實是因為秦昭靈私心裡也不想去婉皇妃那裡。
只是礙於身份，沒辦法。
否則，她才不去看婉皇妃的臉色呢。
穆芊顏不動聲色的都將秦昭靈的臉色看的真真切切的。
秦昭靈跟婉皇妃，就不是能獰成一股的繩兒，是刺繩兒還差不多，不扎對方兩下都不舒服的那種刺繩兒。
所以她才極好的抓住秦昭靈心裡的想法。
穆芊顏便又故作犯愁的表情，嘆了口氣，大有一股索性就不隱瞞的衝勁兒，“不瞞公主說，臣女不喜歡皇妃娘娘…”
穆芊顏這麼說，可以說是很直接了。
像是嘴上沒把個門兒一樣。
饒是驕傲的公主之尊，秦昭靈都被她的話驚詫到了。
連忙就阻止她，“這種話可不能瞎說！”
?這回換做秦昭靈四下瞟一眼，謹防被人聽了去，“這是在宮裡，小心隔牆有耳！你這麼說，要是叫人聽了去，傳到皇妃娘娘耳朵里，可有你好受的！”
秦昭靈一板一眼的說教她。
然而，秦昭靈卻連自己都沒發覺，這片刻的功夫，她與穆芊顏言談的關係，似乎更近了。
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不知不覺的近了很多。
穆芊顏自然知曉，在這深宮裡，莫說隔牆有耳，隔牆有眼都只是最普通的了。
在宮裡，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皇宮這種地方啊，根本就沒有秘密可言。
“臣女惶恐，叫公主聽了去。”
穆芊顏淺笑着以同樣的方式跟秦昭靈說笑。
剛才秦昭靈說她瞧見了她的狼狽，現在她說秦昭靈聽到了她的小秘密。
秦昭靈微微眯眼，意味不明的瞅着她，露出個驕傲奪目的笑容來，“本公主什麼也沒聽見。”
就在穆芊顏以為要跟秦昭靈達成‘心照不宣’的時候，就又聽到她說，“本公主也不喜歡婉皇妃。”
“公主說什麼？”
即使穆芊顏心知肚明，但還是要做做樣子，表現出吃驚的表情才合理吧？
穆芊顏如是想着。
?秦昭靈幽幽的瞟了她一眼，“你不必吃驚，本公主就是不喜歡婉皇妃。”
“……”穆芊顏頓了頓。
她倒沒料到，秦昭靈會這麼直白跟她說這個。
看來，她確實還不夠了解秦昭靈。
秦昭靈既已如此坦率，她若再敷衍，豈不是會失了真誠？反而不好。
是以，穆芊顏面上露出十分理解的表情，“七公主乃皇后娘娘所出，與婉皇妃不親和也是人之常情。”
這話雖是有些敷衍，但卻不失其真誠。
不過現在可沒那麼多時間跟秦昭靈假客氣。
瞧着四下無人，穆芊顏便悄悄對秦昭靈附耳建議道，“七公主，便是我們現在趕去，怕也是誤了宴席，不如…我們索性就不去了，臣女記得宮中有一處錦鯉湖，養着許多錦鯉，七公主人美心善，可否賞臣女個殊榮，去瞧瞧那成千上萬的錦鯉呀？”
穆芊顏此舉，倒像極了兩個偷偷計劃要跑出去玩的小姐妹一般。
“這個……”秦昭靈顯然遲疑了，猶豫的往婉皇妃的宮殿方向望了一眼，穆芊顏的提議，她挺心動的。
與其去看婉皇妃耀武揚威，倒不如去瞧瞧賞心悅目的錦鯉湖。
只是……
若是不去給婉皇妃祝賀，回頭她會不會又借題發揮啊？
秦昭靈頗有幾分憂慮，畢竟她不是穆芊顏，離了宮就回府去了，她可是要時時刻刻呆在宮裡的。
穆芊顏又怎會瞧不出秦昭靈的猶疑，不動聲色的退一步道，“是臣女逾越了，七公主自該去拜見婉皇妃的，七公主就當臣女什麼也沒說過吧。”
“……”秦昭靈一噎，她怎麼覺得穆芊顏在嘲笑她一樣？
“那臣女就自己尋路去錦鯉湖了，臣女告退。”
穆芊顏說完便邁開了腳步。
一，二，三……
“等一下！”
秦昭靈叫住了她。
穆芊顏心裡才默數到三秒，秦昭靈便開口了。
“不就是一個生辰宴嗎，索然無味，本公主不去也罷。”
果然，她就知道，秦昭靈不是那麼規規矩矩的溫柔女，不然前世也不會時常偷跑出宮了。
宮中不知有過多少這種宴席，若有心不去，事後隨便找個借口敷衍過去就是，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兒。
穆芊顏停下來等她，“七公主要跟臣女一起去賞魚嗎？”
“你不是不認得路嗎？本公主帶你去，免得你多走彎路！”秦昭靈說的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彎路？
穆芊顏垂眸一笑，她這一生的道路，都是彎路，還是長滿荊棘的彎路。
“那就多謝七公主了。”
秦昭靈看不見她垂眸時眼裡的冷笑。
……
錦鯉湖。
前世她便是在這裡被人推下水的。
穆紫晴，你可千萬要喜歡我送給你的這份大禮啊。
穆芊顏跟秦昭靈分別都拿着魚食餵魚，魚食一撒下去，魚兒們便爭相搶食，像不像人與人之間的搶奪？
不，不像。
魚兒是明着搶食。
而人，是明爭暗奪。
“芊顏你看，這些魚兒像不像在水中起舞？”
秦昭靈跟她看到的不同，秦昭靈看到的，是魚兒成群在水中，如起舞一般。
秦昭靈與她心性不同，看到的景象自然也不同。
不過，穆芊顏怎麼感覺，秦昭靈這話哪裡怪怪的？
秦昭靈笑顏歡快，見她不做聲，便往她臉上瞧了一眼，“芊顏你怎麼不說話了？”
芊顏？
她就說哪裡不對勁。
秦昭靈叫她芊顏？
剛才不是還叫她穆大小姐的嗎？
怎麼一下子就叫她閨名了？
穆芊顏淡淡一笑，“沒什麼…只是七公主突然喚臣女閨名，臣女倒有些不習慣。”
“怎麼？本公主不能喚你閨名啊？芊顏。”
哪知秦昭靈還玩味的打趣她一聲。
“臣女不敢…”穆芊顏眼睛裡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秦昭靈，似乎對她是真誠相待的。
一絲名為愧疚的東西在她心頭隱隱作祟。
但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
穆芊顏，你不能再感情用事。
前世那血淋淋的下場時刻敲打着她。
她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心慈手軟。
“芊顏，愣着幹什麼？”秦昭靈招呼着她，“來一起餵魚啊。”
穆芊顏再次抬眸，眸子里平靜無波。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
穆芊顏忽然間捂住小腹，眉間輕皺，“七公主……”
秦昭靈偏頭看了過去，立馬便瞧出她面色不對“芊顏，你怎的了？”
連魚食都不餵了，擔憂的望着她。
穆芊顏皺着眉頭微微搖頭，“臣女無礙，只是突然有些腹痛，容臣女先告退一會兒，稍後再回來陪七公主餵魚。”
同為女人，秦昭靈自然理解她的不適。
更沒有硬攔她的道理。
“那你快去吧，若實在疼的厲害，你且告訴本公主，本公主替你宣御醫來瞧瞧。”
單從秦昭靈的臉上，便可見關懷二字。
穆芊顏曉得，是因為她給了那件披風，秦昭靈才沒有對她心生芥蒂。
可那件披風……
不知是不是因為腹痛，穆芊顏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多謝七公主，臣女告退。”
最後，穆芊顏在清霜的攙扶下退去了。
直到轉個彎，秦昭靈看不見的地方，穆芊顏才停下腳步。
往回頭看了一眼，美艷清冷的臉上，露出絲絲愁容。
“小姐心善，要不我們就回去吧？”
清霜是最了解她的人，雖然剛才只默默無聞的跟在後面，可她都看在眼裡。
雖說小姐有意利用七公主，可到底還是對七公主不忍心。
“回去？”穆芊顏笑了笑，“回去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今日進宮，她可不是為了‘心善’來的。
她對別人不忍心，誰又曾對她不忍心過？
重生之時她便發誓，這一世她寧可摒棄良知，也絕不再做心善之人。
最要不得東西，就是心善。
穆芊顏站在拐角處冷眼看着。
不一會兒，她便瞧見兩個偷偷摸摸的身影靠近秦昭靈。
果然是她。
穆芊顏眸光一冷，即便隔得有些遠，她也認得出那其中一人，是穆紫晴。
瞧着穆紫晴躡手躡腳的動作，穆芊顏冷冷一笑，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