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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孫瑞陽就跟喬琳說,他先去醫院做個心電圖。

他還是很聽話的,也可以說,沒有人比他更緊張自己的身體狀況。畢竟,他這輩子再也不想躺上冰冷的手術台了。

在醫院門口,他遇到了田淼,她身邊還有一個紅頭髮的男子。田淼面色不善,孫瑞陽馬馬虎虎點了下頭,就算打招呼了。

對他這股傲氣,田淼又愛又恨:“等着瞧,本姑娘有你好看!”

紅毛「暫且叫他關衙內吧」注視着孫瑞陽的背影,問道:“這小子,我怎麼老覺得在哪裡見過他?”

田淼想都沒想,說道:“可能是在醫院裡吧!”

“怎麼說?”

田淼一股腦地全都說了出來:“唉,你還記得過年那次出的車禍吧?跟咱們一塊送到醫院的,不是還有個得了氣胸差點兒死了的人么?那人是孫瑞陽的親戚。為這事,他把我罵得可慘了!”

“慢着,淼淼,他也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嗯,我倆一個專業的。”

關衙內咬牙切齒:“我爸被降職那會兒,跟醫院熟人打聽了半天,才打聽出來是個醫科生找的麻煩……難不成就是他?確實,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他是拖着行李箱跑進醫院的,還差點撞着我。——媽的,得氣胸的那個怎麼沒死在醫院裡,老子的噩夢都是他身邊的人!呸!”

田淼熟知表哥的脾氣,急忙勸道:“哥,咱是來看老人的,你可千萬別搞事啊!說不定,這裡面還有什麼誤會呢!”

“就算找事,我也不會在這裡找。”關衙內摟住表妹,說道:“先看我姥姥去!”

孫瑞陽雖然不知道危險正在靠近,但他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躺上病床的那一剎那,他的心跳又加速了,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平靜下來。還好,檢查結果還是一切正常。

孫瑞陽穿好衣服,問道:“那,用不用開點兒葯?”

“沒看出什麼異常來,開什麼葯啊?回去密切觀察,要是再有不適,就把頻率記錄下來,到時候再做精密檢查。”

來醫院一趟,但是沒有開藥,孫瑞陽惴惴不安。他早已養成了習慣,哪怕醫生給他開點兒鈣片,他都覺得那是個莫大的心理安慰。

不管怎麼說,他剛坐上地鐵,就給喬琳發了信息,把情況如實告訴了她。喬琳秒回:“那就好!那就每天觀察,你要每天跟我彙報!”

“知道了。”

喬琳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從昨晚到現在,她差點兒被男朋友嚇出心臟病來。慕容見她緊張,便打趣道:“你現在跟你男朋友心連心啦?”

喬琳驕傲地昂起頭:“我倆一直心連心!”

“咣當”,慕容握住的勺子掉到盤子里去了,她瞪大眼睛,“痛斥”道:“喬琳,你越來越壞了,你知道你這種做fǎhuì給其他人帶來多大的傷害嗎?”

喬琳不以為意:“你不是還有曼聯球衣么?”

“你忘了?就上個星期,我倆還吵了一架。”

那一次爭吵,是因為“帝吧”出征事件。

現在社交平台琳琅滿目,導致很多年輕人都不知道“帝吧”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了。殊不知,當年“帝吧”的影響力不亞於如今微博粉絲幾千萬的大v。只要出現一個重大新聞,“帝吧”的成員就會在貼吧集體狂歡,也就有了一次次載入互聯網史冊的“帝吧出征”事件。

而最為經典的戰役之一,便是帝吧鼎盛時期參與的某次“聖戰”事件。

在2010年,上海世博園,某國組合演唱會門票發票現場。由於主辦方的騷操作,引起了大量粉絲不滿,從而引發了一場踩踏騷luàn事件,出動了大量軍警方才平息。此事一出,立刻點燃了“帝吧”眾將士的熊熊鬥志,不僅爆掉了眾多某國明星的貼吧,甚至遠征海外,黑掉了某國部分網站。

作為帝吧一員大將,第二天一早,肖子涵就把戰果告訴了女朋友。慕容雖然不是任何明星的粉絲,但卻不理解男朋友為什麼如此亢奮地做這件事情。她翻看手機新聞,漫不經心地說道:“是主辦方欺騙粉絲,說是5000張票,結果只有500張。很多粉絲都是千里迢迢去上海的,結果看不到偶像,他們能不激動嗎?粉絲行為是過激了些,但你們為什麼要去爆那麼多貼吧,那不是傷及無辜么?”

“那他們為什麼要去看呢?中國那麼多明星,看不過來么?”

慕容說道:“你換位思考一下,要是曼聯去上海比賽,告訴你們,可以去兩萬人。你大老遠的去了,但發現只有兩千個人可以入場,你能受得了嗎?”

肖子涵一本正經地說道:“曼聯絕對干不出這事來。”

……

兩人根本吵不到一個頻道上。

更何況,只要一涉及到“某國明星”,很多人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關聯詞便是“腦殘粉”。

慕容想表達的是,她是在很理智地跟他討論這件事情,但最終也覺得累,遂跟男朋友陷入了冷戰。肖子涵雖然腦迴路直了些,但腦子還是好使的,知道不能因為虛擬世界的戰爭影響到二人的感情,便買了一個西瓜,乖乖送到宿舍樓下,二人才重歸於好。

喬琳也聽說過那次氣勢磅礴的帝吧出征,不過對她沒有什麼影響,她也沒有過多關注。她聽完慕容的話,倒有些後怕:“我上高中的時候,還有人忽悠我去做練習生呢——真的,我不騙你!要是我真在鄰國出道了,那豈不是被黑慘了?”

慕容毫不留情地說道:“我相信你有做練習生的實力,但沖你關鍵時刻那個慫樣,能爭取到出道機會么?”

……

喬琳做了兩個深呼吸,告訴自己,這位大姐就是說話直了些,不必太在意。

那天早上,他們上的是每節課都要點名的公共課。喬琳每次都走神,但以往都是裝作記筆記的樣子,在本子上塗鴉,構思她的武俠。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大模大樣地在課堂時間看手機,因為男朋友在給她直播法庭上的戰況。

“那個叫蘇雪的女醫生好厲害,她直接提出要求,要跟她後媽找的那幾個謝大的學生對質,問他們是那一屆的,什麼專業的,對文婧了解多少,她後媽嚇得氣都不敢喘了。我猜,這位大姐在大學期間一定沒少參加辯論賽,一走出來氣場都不一樣。”

“她小媽還挺讓人感動的,說了很多好話,說文婧姐對她爸爸很好,經常做飯煲湯……嘖嘖,反正文婧姐也挺意外的。”

喬琳聽不懂那些冗長而又繁瑣的法律條文,她聽說文婧的訴求大概就是三條:第一,身為文慶輝的直系親屬,她請求代替父親解除他和方女士之間的夫妻關係;第二,由她履行對父親的贍養義務,方女士不得以任何理由進行干涉;第三,返還文慶輝名下的所有財產,並賠償原告20萬精神撫慰金。

她的律師曾說,要是方女士敢上訴,他們就敢在賠償金額後面加一個零。文婧也清楚,那並不現實,不過是律師自信心的一種體現而已。這場曠日持久的官司,終於在這個玫瑰即將飄落的季節畫上了句號。

律師曾慫恿文婧繼續追加繼母的刑事責任,但是文婧很疲倦了。從訴訟之初,小楊就陪在她身邊,想到她收到的那些欺負,小楊都咽不下那口氣。文婧卻說道:“我現在真的很累了,以後我要照顧父親,還要賺錢養家,不想把時間都浪費在那個惡毒女人身上。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有一天,她會付出代價的。”

如律師所料,這一年半的時間,方女士的確把家底全給倒騰空了,老文畢生財產,只剩下南二環的那一套別墅了。方女士原本沒打算賣,在收到傳票那一刻才到處找買家,結果拖了半年也沒找到。想想那麼大一筆錢都打了水漂,方女士怎麼也擠不出笑臉來。

宣判完了之後,她還皮笑肉不笑地跟文婧說道:“那套房子至少值2000萬呢,你運氣真好啊,讓你撿了這個大便宜。”

小楊幾乎要衝上去撕了她,卻被文婧攔住了。文婧說道:“我運氣當然好,我有那麼好的愛人,朋友。跟他們一比,這2000萬算什麼?”

恍惚間,方女士似乎看到了老文的那雙眼睛,堅定,還帶着一股狠勁。

方女士繼續皮笑肉不笑:“官司也打完了,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誰讓你來告我的?過去一年都沒動靜,怎麼出手就這麼厲害?”

想到遠方的電工,文婧心裡一陣溫暖,但委屈隨之而來。她說道:“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不管你怎麼算計,也贏不了的一個人。”

方女士面部抽動了幾下,最終拂袖而去。雖然最後那2000萬還是沒能拿到手,但也把那個油盡燈枯的丈夫甩了出去,今後她就可以盡情瀟洒了。

晚上筋疲力盡地回到家,喬楠才打過電話來。文婧喝着紅酒,說著說著,就抽泣了起來。

“姓方的還是把我爸媽以前住的房子賣了,我恨死她了!哪怕把我爸這套別墅給賣了,我也要把那套房子贖回來!”

“行,行,你先別生氣,等我去北京,我陪你一起處理這些事情。”

喬楠一直說著“抱歉”,但是說一萬遍,也表達不了他萬分之一的愧疚。

他想說,今年任務很重,正是用人的時候,他們都是連軸轉。但是又一想,這些話,哪怕不說,她也全都明白。從他提前歸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國家又把他的男朋友搶走了。

她很懂事地擦乾眼淚,問道:“最近還好吧?沒有再去捅馬蜂窩吧?”

他笑道:“就算不捅馬蜂窩,也有別的事。對我們來說,要麼在戰鬥,要麼就是在準備戰鬥啊!”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