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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琳複試完後,在姐姐家哭唧唧地住了兩天。哭完了之後,方才能清晰地表達出來——哥哥叮囑她不要撞qiāng口,可她還是撞了。

“都怪喬楠,要不是他的烏鴉嘴,我也不可能遇上這些事!”

……

???

那天又是喬楠無辜挨罵的一天。

喬琳想報考某崔姓教授的研究生,為此她將那位教授的著作全都翻了一遍,雖然沒有讀透,但應付面試還是綽綽有餘的。

要面對那些學術大咖,喬琳骨子裡還是挺沒底氣的。但她也在大學舞台上活躍好幾年了,一走進面試的教室,還是落落大方,一點兒不怯場。

開始的幾個問題,答得挺好的;一位教授問了幾個學術方面的問題,她也回答上來了。就在她以為面試快要順利結束的時候,那位崔教授突然問道:“你的夢想是什麼?”

彼時,《中國好聲音》還沒有開播,那句直擊靈魂的流行語——“你的夢想是什麼”也沒有誕生。

原本是最簡單的一個問題,可那位崔教授卻給她挖了最深的一個坑。

“我想當一名同聲傳譯。”

不虧是喬家老三,耿直的“毛病”跟家人一脈相傳。

但是她說完之後……嗯,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那位崔教授,齊耳短髮,身形瘦削,不苟言笑。她身穿得體的黑色西裝,幹練中又透露着一股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那崔教授若有若無地冷笑了一聲,說道:“那你不該報考我們專業。”

喬琳一下子就傻眼了。就算她面前沒有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旁邊幾位教授,似乎也覺得崔教授說得太不近人情了,他們有的咳嗽,有的低頭,都想化解尷尬,但又找不到好的突破口。

喬琳囁嚅道:“那……我應該去哪裡呢?”

怕是沒有人這麼問過,從容鎮定的崔教授,也眨了眨眼睛,才說道:“北外,上外都有很好的口譯專業;就連我們學校,也有……”

喬琳已經自我感覺涼涼了,雖然很想哭,但她還是控制好了情緒,問道:“那……筆譯專業的學生,就沒法從事口譯了嗎?”

這一問,倒把所有人都問住了。

“貴校培養出來的學生,不應該是筆譯、口譯都精通的複合型人才嗎?不應該各項翻譯技能,都要拔尖嗎?”

後來,喬琳每當回憶起這個場景,臉上還是火辣辣的,心臟狂跳不止。她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能這麼提出這樣的送命問題。

她發出這一問之後,很長時間沒有人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一個白髮蒼蒼的老教授笑道:“這個學生,還是很有野心的嘛!”

喬琳瞬間慚愧,但依然強撐着氣場:“我初中時,還是班裡的倒數第一……要是沒有野心,我肯定考不上現在的大學,也不敢報考北大。”

那位崔教授摘下眼鏡來,又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來,說道:“既然你如此信心滿滿,那我就考考你,看看你的口譯水平如何。”

喬琳腿都發軟了,也沒慫,堅強如革命先烈:“那您出題吧。”

那位崔教授張口便來:“這次會談,旨在增進交流,加強合作,推動兩國關係邁入一個新台階。我們有理由相信,在合作共贏的趨勢下,只有相互了解,相互尊重,才能取得長足發展。”

同聲傳譯需要大量的專業知識儲備,但也有一些套話。比如,開幕式、閉幕式演講稿,以及類似崔教授剛才說的有關會議意義的總結語。而這些套話,就是最基本的內容,要牢牢儲存在大腦里。哪怕沒有聽到原文,也能條件反射一般背出來。

喬琳沒有速記,就很流暢地翻譯了出來。崔教授微微有些吃驚,但馬上說了一段英語,喬琳又毫無障礙地翻譯成了中文,這下老師們都不說話了。

還是那位老教授,頗有幾分讚賞地說道:“翻譯得很不錯。”

“您過獎了,我就是背的而已。”喬琳如實說道:“貴校出的一本翻譯教程,裡面的例子我全都背下來了。”

背東西,這對喬琳來說太熟悉了。從初中開始,她連數學題都背。現在學習的專業書,她照樣花了大力氣背了下來。

聽說她把書全給背完了,老師們都挺佩服她的。唯有那位崔教授,緊閉雙唇,神色凝重,就像故意刁難她一樣,又用英文念起了一段有關企鵝的科普文章。

喬琳依然沒有筆,也沒有翻過專業詞典,只能集中注意力,將能翻譯的部分全都翻譯了出來。這一次,當然沒有前兩次那麼流暢,她自己也很忐忑。

看到喬琳窘迫,崔教授這才露出笑容來,說道:“這次怎麼卡殼了?”

喬琳誠實答道:“這個我沒有背過。”

“你所謂的知識儲備,不過也就是這樣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喬琳看來,她朝思暮想想要投入其門下的這位教授,看起來並不怎麼好相處。

或許是喬琳出身不高,從她一進門,那位崔教授就充滿了傲慢,擺出了一幅只有名門出身才能擁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態;喬琳有一定的實力,她就千方百計要打壓下去。直到這個年輕的學生洋相百出,狼狽不堪,她才心滿意足。

這樣的老師,不報也罷。

喬琳這樣想着,不卑不亢地說道:“跟各位教授相比,我的知識儲備確實不夠豐富。這也是我想報考貴校的原因,我想在這裡變得更強大。無論如何,感謝各位給我一個面試的機會。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已經很滿足了。”

喬琳面試的時間較長,也該退場了。她跟老師們鞠躬致謝,別人都是禮節性地點下頭,唯有一個年輕的男老師,笑着對她說了再見,還衝她揮了揮手。

在她的狼狽退場中,那位男老師的微笑,成了唯一的一抹安慰。

喬琳的面試時間過長,在外面候場的考生還以為她穩操勝券,沒想到她居然是哭着出來的。

喬琳很久都沒有受到這樣的屈辱了,她走得很快,眼淚流得很洶湧。她在腦補那些教授們討論的情景——會有人欣賞自己的,但那位崔教授肯定會冷笑着說,就這樣一個學校不怎麼好、只會死記硬背、絲毫沒有創造力的學生,會是我們北大需要的人么?

“完蛋了,肯定沒戲了。”

孫瑞陽在教學樓外面焦急地等着她,沒想到她哭得那麼厲害,一頭扎進他懷裡,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說的。

“我初試的分不太高,還想複試加點分,沒想到……”

孫瑞陽心疼死了,緊緊地抱住了她。他本來還想帶她去吃好吃的,可她說沒有胃口,只想去姐姐家睡覺。

看來真的出大事了,喬琳竟然都沒有胃口了。

把她安頓好了之後,在回學校的地鐵上,孫瑞陽給她發了很長的信息,大體意思就是——北大是一所兼容並包的大學,她遇到的那位老師只是極個別的個例。一定會有人欣賞她的勤奮,她會逆襲考上北大的。

不光孫瑞陽這樣安慰她,其他人也一樣。喬琳沉寂了兩三天,緩過來之後,回到了學校,準備寫畢業論文。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能把握的事情還是得做好。

喬楠的事情也不太順利。過年那會,家裡將他的婚期暫定在八月中旬,喬楠雖然擔心會跟日程撞車,但也答應了。

前幾天剛接到一個壞消息,國外某支部隊要去他原單位考察訪問,他的首長給他打電話,希望他能全程陪同。

“喬楠啊,像你這樣了解部隊情況,外語又好的人才,全軍區也找不出幾個來。在老外面前,你可得展示我們新時期年輕軍官的風采啊!”

喬楠說了,英語好的又不止他一個,他還得辦婚禮,日子都定好了。但首長還就看好他了,告訴他,婚期可以往後推幾天,他出面跟他學校溝通。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怎麼拒絕?

真是擔心什麼就來什麼。作為一個四有好青年,喬楠只能把個人問題往後推,只能選擇對不起家人和愛人。

沒有一個人怪他,他把所有的愧疚都埋在了心底。在這個失落的關頭,他也安慰妹妹——沒什麼大不了的,n年前他去集訓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個變態部隊,最後不也在裡面混得挺好的?

喬琳依然很委屈:“你們的標準是很嚴格,可你上面那些頭頭,他們也那麼傲慢嗎?”

喬楠笑得停不下來:“喬琳同學,你也太天真了。要是你知道當時教官是怎麼罵我的,你就不會覺得那位教授傲慢了。”

回頭想想,喬楠也非常感慨——當年年紀輕輕的自己,還真有一顆強心臟。不論求學還是從軍,他都是拔尖的,他心底是有傲氣的。但當年能抵擋住那麼強烈的嘲諷,還真是挺不容易的。教官們罵他本人,他尚且能忍住;但是連他學校一起罵,他就沒法忍了。就算累死,也不能讓他們看不起。

他能吃那些苦,但並不希望妹妹承受那些。他最大的願望,還是她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過得平安快樂就好。

喬琳倒是在哥哥身上找到了安慰,那麼優秀的哥哥,都被人踐踏過尊嚴,被訓得豬狗不如。那她經歷的這些,也就算不上侮辱了。

看來,只有年紀越大,吃的苦越多,才能更理解哥哥啊!

但是只要一想起那位傲慢的老師,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在某個寫論文的深夜,她忍不住給男朋友打了電話:“孫瑞陽,不管能不能考上北大,我以後,一定要成為一個出色的翻譯!至少,再面對那位崔教授的時候,我會堂堂正正的,不會再被她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