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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勝雖然對自己能不能阻止方柴這件事並沒有自信,可是當他看到方柴在沒有任何防禦措施的情況下,對他的攻擊無動於衷,這讓顧勝看到了自己和方柴之間的巨大的差距,情緒頓時垮塌下來,看來以他之力,是無法阻止方柴了。

再一看,顧俊並不能堅持堅持多久了。

顧綉本以為在這種情形下,顧勝會向她求助的,畢竟在這裡,只有自己和顧俊還能扯得上一點關係,其他人和顧俊可沒有任何關係,他們看熱鬧看的理所當然。

只是顧勝卻並沒有求助顧綉,只聽“嗖嗖”幾聲破空聲,一眾修士只見眼前銀光幾閃,就見只這一瞬間,方柴那隻枯瘦乾癟如鷹爪的手上就插了三柄短刃,那刃極短,即使以方柴手背的枯癟程度,那短刃chājìn他的手背後,也只留下一點銀光在外,根本看不到短刃的具體形狀。

而就在這三柄短刃沒入手背之時,方柴終於瑟縮了一下,就在此刻,顧勝大吼一聲,“爹!”

其實不用他提醒,求生欲極強的顧俊已經抓住這個機會,往後急掠而去,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此時的顧俊,比先前被方柴一步一步逼近時,表現的要靈敏機變許多。

在稍稍退出方柴的桎梏範圍後,顧俊立刻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個環狀法器,看大小並不像是手鐲,倒像是女子的腳環,環上還綴了三個小鈴鐺。

那腳環法器本應該是銀色的,可是現在也不知怎麼回事,上面沾染了一層深灰色,那深灰卻並不太均勻,有的地方深一點,有的地方淺一點,也正是透過那淺處,才能看到腳環本身的色澤。

按說這等法器是不會輕易沾染上臟污的,顧綉覺得這其中定然是有蹊蹺的,這時就聽郁琉璃道:“那腳環上有陰氣。”

顧綉並沒有察覺到那腳環上的陰氣,要麼是那腳環上的陰氣太淡,要麼就是顧俊使了某種手法遮掩,其實在她眼中,這腳環還是一件品階不錯的法器,一開始她看到這腳環時就覺得有些可惜,因為這件法器神息不穩,靈氣有虧,顯然有了瑕疵。

郁琉璃既察覺到了法器上的陰氣,顯然這瑕疵便是那些陰氣了。

旁邊有散神期修士聽到郁琉璃的話,問道:“那是鬼器?”

郁琉璃搖頭道:“並不是,若是我沒有猜錯,那腳環上有新死之魂。”

新死之魂?顧綉立刻便想到了方蓮。

一陣幽幽的鈴聲在眾人耳邊響起,鈴聲若女子的輕吟慢唱,凄凄切切,不知為何,顧綉心頭頓時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傷之情。

這股悲傷之情剛剛升起,顧綉便是一驚,她知道自己剛剛是陷入了顧俊造起的勢中,忙運轉元息,當元息在經脈中流暢的運轉後,那股悲切之情便被她自心頭驅除出去了。

顧綉再看向周圍,有一部分修士已然淚流滿面,顯然已經完全沉浸在悲傷情緒中了。

“還是挺快的。”徐若光輕聲道。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的,顧綉卻是明白他是指自己方才從悲傷情緒中掙脫的速度,顧綉疑惑的看着他,“方才你就一點沒有受到影響?我看廣岳道友眼角還有淚痕呢?”

這腳環雖然只是普通法器,上面所附着的也只是新死之魂,並沒有特彆強大的力量,甚至還沒有開始修鍊,只能稱之為鬼體,而不能稱之鬼修,可是那輕吟慢唱中的悲傷之情實在太過凄切,讓人不由自主的就跟着沉浸進那歌聲的情緒中。

“新魂魂力本就微弱,這歌聲一吟,魂體耗費極多,想必過不了多久,即使有這生前的法器作為附身處,也沒法再保持魂體的完整性了。”

徐若光看着顧綉道:“至於我為何沒有受其影響,乃是因為我有混沌之息。”

這最後一句話徐若光是以傳音的方式告訴顧繡的,顧綉一怔,腦中閃現出之前和鬼修魔修鬥法時,徐若光氣勢如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當時她就覺得有些奇怪,心裡更加確定了自己當時在漩渦中的感覺是對的,徐若光獲得了大機緣,那場大機緣不但讓他從重傷不治的狀態恢復成了正常,還贈送了他混沌之息。

混沌之息,是顧綉現在所知曉的最高等階的氣息。

“這麼說,你的丹田經脈……”

顧綉話音未落,徐若光就點點頭,“既能使用混沌之息,丹田經脈自然能承受混沌之息的衝擊。”

說著,他忽然低下頭湊到顧綉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你放心,我們一起。”

顧綉抬眼白了他一眼,嗔道:“我何時不放心了?”

“阿蓮,是阿蓮,是阿蓮在唱歌,這是阿蓮的聲音……”方柴嘶啞的嗓音幾乎發著顫,他的聲音將顧綉和徐若光的注意力再次吸引了過去。

就見方柴眼神專註的看着顧俊手中的腳環,那眼神中是滿滿的慈愛溫和,是父親安撫的看着女兒的眼神。

而後,他一步一步的朝顧俊走過去,並慢慢的朝他伸出右手,那手上還插着顧勝先前攻擊他的三柄短刃,他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小心翼翼的將手伸過去,像是怕力氣稍大一點,就會打散那輕吟慢唱的歌聲一般。

此刻,他原本枯瘦尖刻如鷹爪的大手,也似乎顯得圓和了許多,即使在顧綉等人的眼中,那手也似乎順眼了些許。

“你……你不要過來,你聽,阿蓮讓你不要過來,她說你不能殺我,我是她最愛的人,她死了也要保護我,你聽,你仔細聽聽。”

顧俊見方柴又和先前一般,往自己這邊走過來,緊張的磕磕巴巴的道,語無倫次,眼神驚懼。

方柴停下了腳步,顧俊一見,心下大喜,將手中的腳環又搖了搖,從中傳出的吟唱聲也更清晰了幾分。

顧綉雖然聽不清歌聲的具體內容,可是其中的悲切、祈求之意她還是感受的到的。

她聽不清楚歌聲的內容,可是方柴似乎聽清了,一滴渾濁的老淚從他青黃的眼眶中滾落下來,艱難的滑過溝壑縱橫的枯癟面頰,一直滑到嘴角,嘗到自己淚水的味道,似乎驚醒了沉浸在歌聲中的方柴。

他那雙本來因為沉浸在女兒魂體所吟歌聲中而顯得茫然空洞的雙目,此時又有了焦點,他看向顧俊。

顧俊緊張異常,連抓着腳環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他牙關咬的死緊,在方柴越發聚焦的眼神中,張了幾次嘴,最後又使勁搖了搖手中的腳環,在越發清晰的幽幽吟唱聲中,他終於膽壯了些許。

“真的,你聽到了吧?阿蓮不捨得我受傷的,她捨不得我死的,她為了救我而死,她寧願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我,你若是殺了我,阿蓮會恨你的,她會恨你的,你就算死了,她也不會認你這個爹的……”

最後這句話像是一道閃電劈進方柴的腦中,他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待再次站穩會,神情更加恍惚了,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深了些許,他收回了伸向顧俊的右手,喃喃低語,“罷,罷,罷!”

一連說出三個“罷”,他轉身便走。

顧俊面色一喜,顧勝也大大鬆了口氣。

就在顧綉等人以為事情就這般以這種相對平和的方式結束時,她忽然瞟見顧俊的神色有些不對,在方柴轉身的瞬間,他臉上的驚恐和懼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猙獰和狠絕,她直覺顧俊要作妖。

果然,這個想法剛剛在顧綉心中冒頭,就見顧俊忽然將腳環法器湊到嘴邊,輕聲對着它說了些什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腳環扔了出去。

那一刻,原本只是沾染上些許深淺不一的灰色臟污的腳環,忽然像是被塗了一層深墨一般,每一寸都黑的徹底,根本無法再透過表面的深黑看到腳環法器的具體色澤。

腳環上綴着的三個鈴鐺更是驟然加大了音量,如疾風驟雨般敲擊着眾人的耳膜,之前聽起來只覺得幽怨凄切的歌聲,此時聽在耳中,無端多了幾分狠厲和怨毒。

方柴也察覺到了不對,他轉過身來,卻是正對上夾雜着一股陰風朝他飛過來的腳環。

方柴反射性的伸出手來想要攔截住腳環,只是手剛剛伸到一半,卻是忽然停了下來,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任裹着一團黑霧一般的腳環法器帶着必殺之勢朝自己攻來。

“爹,你在做什麼?”一片寂靜,只除了腳環中發出的急劇吟唱聲,沒有任何聲音的空間中,忽然傳出一聲怒吼。

顧綉聽出了那聲音正是顧勝發出的,恐怕顧勝也沒有想到顧俊會這般無恥,不,或許他想到了,只是當事情真的發生之後,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有這樣一個爹。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