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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然與大梁,世代友好!”阿那魁口號喊的響,也不知道受永平帝感染了幾分,頗有些激動。

聞言永平帝更想哭了,問題是阿那魁說了不算!

“世代友好……”不走心的附和。牽一髮動全身,柔然一動,大梁的地都要震一震了。

阿那魁眼神一閃。

梁人多斯文,總以中央之國自居,把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不論國家還是部落統稱蠻夷,東夷西狄南蠻北戎——

除了中央上國他自己,就沒有好名兒。

由此可見,梁人對其他民族的態度。

鄙視,打不過你,也鄙視你,這點兒讓人鬧心。

柔然與大梁聯合鉗制住北吳,兩邊兒也算是盟友了,大梁待柔然使團也算友善。可是那種從心裡的鄙視是骨子裡就有的,無意間的話和眼神都能流露出來。

阿那魁平日接觸的還都是大樑上層貴族,對柔然頗友善的這群人呢,其他人就更可想而知了。

阿那魁粗獷直爽,不拘小節,可不代表他傻。

人家是真友善,還是假和氣,分的一清二楚,也是為了不丟柔然人的臉,每天在建康城裹的跟端午節的粽子似的。

圖的啥?

還不是不想讓人家笑他們柔然人未開化?

要不然,在大草原上放聲歌聲,把衣裳一脫,小風一吹那得是多愜意的事兒?

可為了柔然的自尊心,每每見人都裹着好些層布,把自己裹的密不透風,都為了什麼啊?!

為了柔然,為了父汗啊?

結果,父汗死了——

爭臉給誰看啊。

阿那魁悲從中來,大王子和他不對付。當然,和大王子對付的人,少。大王子上位,對他就不是件好事,果不其然,連媳婦都不讓他娶,人家要親自上陣了。

“陛下知道我的心意就好。至於大王子——我是說新王,他當初並不願與大梁合作。他一向親吳,幾個妾侍都是北吳那邊的,他娘甚至是北吳那邊的公主,當初為了籠絡我們柔然,北吳也是下了大力氣的。”

永平帝一聽心又驚了。

謝顯沒提,那可能大王子身世還頗有幾分隱秘。

還是阿那魁信口開河?

“……我與父汗當然願意與大梁交好,北吳人品性卑劣,好勇鬥狠,反覆無常——可新王……”阿那魁抹乾眼淚,痛徹心扉:“簡直難以相信父汗會將汗位傳給他,他們政見立場極多不同——父汗曾說,要傳位於我!”

娘喲,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永平帝心裡波瀾驟起,不過好在他有蕭司空,有謝顯保駕護航,而這十七王子,他爹死的時候,他還在建康,就是真有心傳汗位給他,也得有那條件啊,千里傳音么?

不管真假,皇帝的心是動搖了。

不是因為惺惺相惜,而是心動了。

有阿那魁這麼個親大梁的,總好過有個親北吳的好吧?

“陛下!”

阿那魁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小聲音那就一個脆聲兒,永平帝嚇的心肝都顫了,就怕這阿那魁一時用力過猛把膝蓋給跪碎了。

“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自己跑到龍書案前給扶起來了。

阿那魁咬牙,連青筋都爆出來了:“我懷疑是大王子沖父汗下手!我有意回柔然調查此事,望陛下助我!”

“——只要我,查明真相,還父汗一個公道,我保證柔然與大梁必定世代友好!永為盟友!”

說的是還公道,其實就差明說了,要把汗位奪回來,回柔然不是討公道,是發動政變去了。不然,他憑的是什麼能讓大梁和柔然世代友好,成為盟友?

看破不說破,還是朋友。

永平帝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剛才就不應該讓謝顯走,讓他留下來拿主意才對。

他雖然是皇帝,但畢竟還小,他還需要呵護的寶寶,這麼重大的決定,可以說是涉嫌顛覆柔然了吧,還是得慎重再慎重。

硬是強忍着沒搭阿那魁這茬,只讓他好好歇歇,緩緩,不急在這幾天回柔然。

反正賴建康城都賴了倆月了,回去汗位也沒了。

到最後給了多福一個眼神,主僕已經練出默契了,多福又一個眼神傳出去,沒過多一會兒就有太監進來稟報大臣有要事求見。

永平帝親自把阿那魁給送出了御書房,阿那魁走的茫茫然。

這是應了,還是沒應?

“皇上他敢應?他能做什麼主?應了也白應。”益陽縣主抱着膀子冷哼,懷孕兩個多月,肚子連個小包都沒鼓起來,可她就是願意挺着。

也願意化妝,雖說有了身子,半點兒沒影響美貌度,還是那麼明**人。

“皇上說了不算。”她陰陽怪氣地道:“這大梁,現在是謝顯說了算。你要找人支持,最要說通的就該是這謝顯。他那裡擋回去,就誰也幫不了你。”

唔,阿那魁魁梧彪悍,身強體壯,可要說到腦子,那還得是謝顯。

沒腦子,就能把持整個兒朝政?

阿那魁聞言眼睛都亮了,沒等下一句話從益陽縣主的嘴裡出來,他已經風風火火地跑出去,抹着瞬間就下來的汗直奔謝府。

沒讓備車。

大梁的文人愛用牛車,等踱着牛步到了謝府只怕天都黑透了,還不趕他走路快。

要是騎他們柔然的高頭大馬,又顯得太招搖,生怕別人認不出似的。

沿着秦淮河過烏衣巷,阿那魁終於看到謝家鑲着金字的匾額時,天已經黑了,謝府門外高高挑起了燈籠,他的衣裳也都濕透了,從裡到外冒着汗,跟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

氣喘吁吁,齊管家趕緊上茶,感覺分分鐘喘不上氣就要過去了。怕砸他手裡,齊三就沒敢耽擱,層層往裡遞話進去。

心裡卻道外幫蠻人也不知道先遞個貼子,哪有黑燈瞎火往人家府上摸的?

直到阿那魁喝完了第二壺茶的時候,裡面終於來人了。

齊管家這才趕緊把人送走,回頭看的時候,阿那魁坐的那一塊明顯一灘子水。這要不是自己親眼看着,說什麼也不會信是流汗流出來的。

可憐巴巴的,他想。也叫一族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