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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婚人的聲音高亢嘹亮,充滿着喜氣,整個王府沉浸在少有的熱鬧和喜慶氛圍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只見里里外外無不身着亮眼的紅衣,穿穿梭梭的忙碌於廳堂上下,裡面觀禮的人更是一雙雙眼睛直盯着剛剛給迎進來準備對拜的新娘。畢竟能夠以這樣卑微的身份,被王爺看上還明媒正娶的丫鬟實在是少之又少,何況這個王爺居然不是別人,而是眼高於頂從未與人傳出過非議的攝政王孟禎。

就在眾人翹首以盼,等着主婚人喊出夫妻對拜,而後掀開喜娘的蓋頭,一睹尊容的時候,一聲斷喝彷如騰空而降的驚雷,將眾人的眼光悉數吸引了過去。

“慢着!”站立門首的那人還未邁進來,直直的立在那裡,身姿纖細嬌小,卻並不顯得柔弱。那人身着普通民婦的粗衣,卻乾淨精緻,挽着一個小家碧玉的雲髻,恰好適合年近而立的女子。有人端詳了幾眼,這才看出來來人身份,人群中便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了串串驚呼:“這……這不是太后娘娘嗎!”“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但這不是西太后本尊,又是誰呢!”

窸窸窣窣的耳語聲開始不斷的此起彼伏起來。

孟禎在忽而閃出的縫隙中間看見了她,見是羲謠,雖說換了一身與平日截然相反的裝束,但他哪裡會認不出來?隨即心頭湧上一陣說不清楚的複雜心情。

要說羲謠對他不聞不問,毫不在乎眼看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總覺得兩人之間那道無可跨越的鴻溝似乎永遠擺在那裡。但是今天她給他的感覺卻又顯得近了那麼許多。

孟禎不覺得將身子往門那邊轉了轉身,側面向著來人,一雙眼睛裡面帶着一些期待,一些幽怨,還有幾分不知所意,故而此時也並未多語,只是等着聽聽她要說什麼。

羲謠要進去,門首的不敢攔,又不敢輕易讓進來,畢竟過了吉時拜堂可是大事,這王爺的親事可是說笑的?一個小環節出了紕漏那可是要命的差事。正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聽得孟禎道:“叫她進來。”

羲謠這才進得廳堂,頓了頓,也並未遲疑,隨即說明了來意:“孟禎不能拜堂。”

矇著蓋頭的新娘聽了這聲音,自己掀開蓋頭,看清楚了來人是太后,驚愕不已。隨後細想,太后和王爺的事已經傳了不是一兩日,也便沒有什麼出奇了,靜靜的怔在當地,等着看孟禎的說法。

主婚人看着堂內一片寂靜,想着化解僵局總得說句話,看着太后特意身着素裝,又沒有帶人來,看樣子也不是以太后的身份而來攪局。於是道:“若有人妨礙王爺的大婚,可是大罪,有什麼不合適的,我看還是先將禮數完備以後再說吧。”想着事後私下裡叫孟禎再幫太后把今天不恰當的舉動給找個理由找補回來。畢竟,成婚已經既成事實,這個時候太后來攪局,到底是有礙觀瞻,誰都不想坐視不管。

董羲謠明顯並未打算就這麼離開,一個堅毅的眼神,讓在座剛要幫腔的人把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孟禎萬萬沒有想到羲謠會在這種時候出現,並且做出這麼出格的舉動。

此時讓她說或是讓她先行迴避,都已經對她極為不利,立時十分自責,不該事先沒有私底下找她將這件事說清楚。

然而已經來不及再去多想,此時讓她離開應該是最好的安排。

他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拖出了人群,來到側間,掩上房門。

外面唏噓耳語聲不絕於耳。

“我今天來,並沒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有什麼話,我都可以當眾說清楚,你為什麼把我拉到這裡來?你知不知道在座的大部分人,都能認得出我?你這樣做,外面那些人會說什麼,你有沒有想過?”羲謠使勁掙脫,卻又被他一個用力拉了回來。

“我知道你不會做沒有認真考慮過的事,可是你現在真的越來越容易使性子,耍脾氣,你與從前也大不相同了。”

“那你倒是說說,你怎麼讓我冷靜?”羲謠甩開他的手。“我知道你在生氣,你心裏面一定是在生我的氣,不然也不會突然就這麼披紅挂彩的納了側室。”

“你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是來向我討說法嗎?”孟禎忍不住一笑。

“你還有心情笑?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決定?”羲謠不可置信。

“你來,是在乎我成親這件事嗎?”他又問。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羲謠低下頭。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孟禎上前一步,抬起她的臉,追問道。

羲謠這次沒有反抗,抬起頭的時候,眼睛裡已經噙滿了淚光。

孟禎一陣心悸,愣了片刻,道:“現在時間不多,我回頭再去找你,現在你若是留下,把你準備說的話都說出來,於你,於玉祁,都不是一件好事,你即使不顧及你自己,也要替玉祁着想,不能做出後悔的事。”

羲謠半晌不言語,卻哽咽着最後擠出一句:“可是我覺得我就要失去你了。”說完,眼淚婆娑不已,又對自己能夠說出來這樣的話而感到輕鬆,像是久久壓抑在心頭的牽念終於可以放下了,又覺得自己說出來又是對孟禎的不公,她久久壓抑着不讓自己表達出來對她的感覺,就是為的一份說不清楚的安全感,她以為不說,就能瞞過孟禎,瞞過她自己。

但是其實她一直都在騙自己,更是耽誤了孟禎的大好年華。

她說出來這樣的話,並且此時才說出來,有些看不起自己,自責和內疚充斥着她的整個心靈,讓她既糾結又心痛。

她早就可以說的,可是在他要成親的時候說,不正是最為被自己不齒,最自私的行為嗎?

他如果決定放下自己,回頭準備過自己的人生了,外面還有那個等着他的新娘,如今,給他一個這樣難處理的爛攤子,叫他如何收拾?讓他如何抉擇?她給他出了一個難題,也相當於是給自己一個大大的難題。

羲謠不知道何去何從了,覺得自己好像就要窒息了一般的難受。

如今她把自己的身份地位乃至自尊甚至是嚴格恪守原則把控不可逾越的道德防線都放下了,她感到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