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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一靜。

好半晌無人開口。

謝耀輝催道:“主上雄才大略,胸襟和氣魄都遠超廢帝,爾等大可放膽直言,說錯了也不打緊。叫你們來江南,本就是為了歷練,眼下也只是商議。”

大家目光就亮了。

謹海身為謝相弟子,在恩師面前不肯失了銳氣,率先開口道:“弟子聽說主上與李菡瑤有些交情,且幾次聯手,弟子主張和談,兵不血刃統一天下。”

他說的比較含蓄。

聿真則斬截道:“聯姻!”

謝耀輝追問:“怎麼聯?”

聿真道:“將李菡瑤收入後宮!”

謹海:“……”

他忽然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就畏首畏尾,不敢直言呢?看來是之前被廢帝打壓狠了。

其他人也都目露異色,蠢蠢欲動。

他們這批人,原本都是天之驕子,誰知剛入仕途便遭遇迎頭痛擊,品嘗到官場傾軋和政治殘酷,把一腔熱血澆冷了。

直到王壑出現。

大家眼看着王壑發動皇城兵變,推翻了大靖王朝;眼看着他率軍奔赴北疆,擊退外敵,逼安國投降,簽下《玄武之約》,獲得巨額戰爭賠款,又被重臣擁戴為主;又眼看着他任用廢帝時期的舊臣,甚至連原先針對王家的尹恆等人都不計前嫌任用了,展現了雄才大略的氣魄和廣闊的襟懷,冷卻的熱血又復蘇了,重新煥發了激情和鬥志。

他們帶着壯志來江南,以他們的才智和敏銳,早就察覺王壑跟李菡瑤的曖昧,還有謝相反覆叮囑“穩定江南”“不可內戰”等語,他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未來昊帝想和親!!

這是一場江山美人謀!

謹海說的含蓄,乃是因為之前朝堂群臣都反對李菡瑤,欲除之而後快,所以不敢妄言。

聿真卻直言不諱。

謝耀輝雖隱藏的好,但大家還是看出來,聿真的直言不諱契合了老宰相的心意,而老宰相是最得王壑看重的,大家心裡便有了計較,都放膽直言。

謝耀輝聽後輕笑道:“聯姻也好,征服也罷,還要從長計議,急不得。現有其他任務交給你們。”

眾人忙起身聽命。

謝耀輝吩咐道:“你們暫且不必與使團會合,依舊單獨行動、暗中行事。如此,使團在明,你等在暗,免得事事落在對手眼中。李姑娘未來之前,你們先混入各地來的文人士子之間,留意落無塵、火凰瀅等人行動,尋找破綻。——重點關注火凰瀅、劉詩雨等女官!”

眾人心領神會,領命告辭。

出去後,大家分頭去尋客棧,然近日霞照成為天下關注焦點,除了文人士子紛至沓來,商賈也潮湧似的趕來做買賣和打探形勢,大小客棧都客滿,大家商議去租民宅,既便宜又敞亮,住他三兩個月都容易。

謹海和聿真合租一所宅院。

安置妥當,再商議行動。

這幾日,黃修、何陋和魏奉舉牽頭,在新開的半月書院開壇講學,吸引了許多文人士子。

謝耀輝後來也加入。

謹海和聿真便去聽講。

前面提到,火凰瀅對落無塵道,黃修不肯贊他們,她偏要借黃修的名氣。因此將公務交給落無塵主理,她每日都去半月書院點卯,氣得黃修直瞪眼。

東海戰役,李菡瑤揮手間便斬了鎮南侯和一萬五千俘虜,消息傳到霞照,引起文人士子們強烈譴責,無奈李菡瑤不在此,大家便圍攻火凰瀅。

火凰瀅悍然應戰,舌戰群儒。

……

晌午,辯論結束。

謹海拉着聿真轉身就走,要趕在人潮洶湧前先離開書院,免得被京城來的使團人認出來。

兩人意猶未盡,一邊走一邊議論火凰瀅。

他們官職雖不高,但未出仕前在當地都有些名氣,堪稱少年有為,各種詩會、文會沒少經歷,也見識過不少有才名的風塵女子,然都不及火凰瀅給他們的印象深。

火凰瀅不僅貌美。

火凰瀅不僅有才。

火凰瀅不僅造反。

火凰瀅不僅做官。

最最吸引人的,是她曾跟過前朝宰相簡繁,並在皇城兵變當日,將簡繁囚禁在衣櫃里,她自己化身簡繁坐鎮京都府衙,大喇喇地操控全局,安定民心。

這樣的女子,獨一無二!

謹海問:“去哪吃飯。”

聿真道:“去醉仙樓吧。”

謹海點點頭,跟着問:“聿兄覺得,這火姑娘如何?”

聿真面色微紅,還沉浸在火凰瀅舌戰群儒的激蕩中,目光灼灼道:“厲害!小嘴忒厲害!渾身帶火一樣!”

謹海噗嗤一笑,意有所指道:“她小嘴當然厲害,一般人可消受不起,連簡相都栽了呢。”

這話並無惡意,純是打趣,風月場中很尋常,然火凰瀅已經不在風月場中了,原不該打趣她,卻因為所處立場不同,謹海下意識的忽略了這點。

聿真笑容微僵,不知怎的,覺得這話有些刺耳。

他想起剛才在書院,火凰瀅面對一眾男人討伐,睜着嬌媚一雙眼,笑語嫣然地辯駁:李姑娘殺俘,乃是以殺止殺。鎮南侯居心叵測,投降不過是權宜之計,圖的是將來反撲。李姑娘窺破其心思,殺了一萬五千俘虜,卻免了將來生靈塗炭,救了萬萬人。這是大功德!非高瞻遠矚的目光不能決。李姑娘魄力非凡,乃當之無愧的帝星。

一士子反駁說,那是李姑娘無能收伏俘虜,若換上未來昊帝在此,定能將鎮南侯及其麾下將士都收歸己用,而不是以殺止殺,可見女子擔不起大事。

火凰瀅質問:“朱雀王當時在場,並未阻止李姑娘。這位仁兄的意思是,朱雀王無能?”

那人急道:“在下並無此意。姑娘不可曲解在下之意。”

誰敢說朱雀王無能?

聽說王爺正趕來霞照呢。

火凰瀅嬌笑道:“本官相信尊駕絕不會質疑朱雀王。尊駕心地良善,憐惜生命,聽說李姑娘殺俘,便誤會了她。其實,李姑娘並非嗜殺之人,之前沒有殺靖海水軍俘虜,也沒有殺地方禁軍俘虜,足可證明。同時也證實了李姑娘用兵如神,因人而異,而非一味的婦人之仁。”

那人滿臉通紅,啞口無言。

人家張口便誇他呢。

他怎好再惡語相向!

不過,最後一句聽着似乎不太好,有隱射他“婦人之仁”的嫌疑,但對方既未指名道姓,難道他要把這帽子往自己頭上扣?那不是自取其辱!

再者,火凰瀅舉出的事例也讓他無可反駁:李菡瑤先後擊敗顏貺和范大勇,俘虜數萬,悉數收編並善待他們。這次剿滅鎮南侯,靠的就是這些俘虜。這些都是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李菡瑤用兵確實因人而異。

那人情急之下看向謝耀輝。

所有人都看向謝耀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