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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修如飢似渴地詢問着。

問完了李菡瑤的童年;

再問李菡瑤的少年;

問出了李菡瑤公開招婿;

問出了李菡瑤抗旨逃婚;

問出了李菡瑤和王壑聯手發動皇城兵變,挾持廢帝並留書太廟,事後金殿舌戰群臣,命丫鬟假傳聖旨炸毀軍火研製基地第三工坊,救出外祖一家;

問出李菡瑤剿殺范大勇,一日殺盡江南貪官酷吏,震懾江南官場,免稅負、興女學;

問出李菡瑤馳援北疆送糧草……

這些事,有些他已經聽過,有些是他頭一次聽;有些他聽出是李菡瑤親自做的,有些他一聽便知是李菡瑤化身做的,漸漸的李菡瑤與棋兒合而為一。

待何陋也說不出更多李菡瑤的事,他又拉着這二人去朝廷使團下榻處,求見謝相謝耀輝。

謝相不在。

去碼頭迎接朱雀王了。

黃修精神一振,“王爺來了,咱們也該去迎接。或許帶來了新主對江南的決策,不知是戰是和。”

周昌道:“謝相不是說,要盡量避免內戰,免使百姓生靈塗炭么?朝廷派使團來就是求和的。”

黃修道:“這可不一定。若不戰,朱雀王來做什麼?可見朝廷還是想戰的,若李菡瑤堅持不降的話。”

他莫名感到焦灼。

何陋道:“要想一勞永逸,還得戰。”

他巴不得剿滅李菡瑤。

黃修不滿地看着他,譏諷道:“陋之不會是要替弟子報仇吧?似梅子涵、韓非之流,死便死了,活着也是辱沒你,你又何必把氣撒在李菡瑤身上,不顧大局!”

何陋氣得渾身發抖,瞪着他說不出話來。

周昌忙打圓場,道:“時辰不早了,咱們快去碼頭吧。”

於是,三人急忙趕往景江碼頭。

再說王壑,辭別李菡瑤後,在街上轉了一圈,進了幾家店鋪,便與紅衣丫鬟換了身份:紅衣丫鬟穿上他之前的衣裳和帷帽,帶着他那些護衛,去了事先安排好的地方落腳;而他則恢復男裝,換了一撥護衛,在暮色掩護下來到石頭巷一所幽靜的庭院,聿真和謹海正坐在堂上等他。

聽見動靜,兩人抬頭。

只見一群人拐過石雕山水大影壁,在廊檐下燈籠光芒映照下,他們看清打頭的少年身着月白底綉如意團紋錦袍,頭插飛龍金簪,腰懸卧龍紫玉,身形挺拔,面目俊朗,目光溫潤,氣質高華,龍章鳳姿。

兩人一震,起身迎出來。

下了台階,一起躬身拜見。

王壑搶步上前,一手一個,挽住了,笑道:“進去再說。”

兩人忙收勢,隨他進屋,感受着被拉住的手,心激動得砰砰跳,連走路都有些不穩了。

到堂上,王壑才放開他們,也不虛偽客套,當仁不上在主位上坐了,並道:“二位請坐。”

聿真謹海各自後退一步,端端正正跪下,口稱:“聿真(謹海)恭迎主上,願主上大業有成。”

王壑抬手道:“快快請起。”

二人方起身,各自落座。

趁着隨從上茶的工夫,王壑仔細打量二人,暗自思量:官場上,世交親友、弟子門生、同鄉同年等各種關係錯綜複雜,密密結成一張網,而君王最忌諱結黨營私、權傾朝野的臣子,為除隱患,常採用卸磨殺驢的方式殺功臣。譬如王家,就差點被廢帝給滅族。王壑不齒廢帝所為,認為他防範臣子野心的想法本沒錯,錯在能力不足,疑心生暗鬼,只會殺戮。他自然不會走廢帝的老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便是每一屆科舉進士都是天子門生,不能收為己用,是君王無能,怨不得重臣坐大。

聿真和謹海受謝耀輝賞識提拔,他橫插一腳,是想讓這兩人明白:最終用他們的是自己,而非謝耀輝;他們效命的是皇帝,是朝廷,甚至是百姓,而非謝耀輝。這是君王用人的策略,並非他不信任謝耀輝。

他笑道:“小弟少時曾聽父親提起聿兄和謹兄,一個是奉州解元,一個是荊州解元,原想等二位進京應試時結交,後來外出遊歷,就錯過了。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一席話拉近了雙方距離。

謹海也在悄悄打量王壑。這是他一貫謹慎。原來他想,他和聿真都未見過王壑,只憑了一張蓋有印章的手諭就趕來了,面前這人不會是假的吧?聖旨都能造假,何況一張手諭。然這懷疑很快便煙消雲散,因為他曾見過王相和梁大人,王壑的相貌跟父母各有相似之處,再加上那印章,他也在朝廷的文書上也見過,故而消除懷疑。

聽說王家父子曾在背後談論自己,王壑那時便留意他了,他受寵若驚;對王壑自稱“小弟”感佩不已,覺得新主襟懷寬廣。他忙站起來,躬身道:“不敢當王相和主上讚譽。主上有‘神童’美譽,微臣等望塵莫及。”

王壑擺手道:“神童之說,當不得真。凡有些名氣的少年才俊,誰不是自小聰慧,被家人和親友譽為神童的?二位恐怕也有此美譽。——坐下說話,無需多禮。”

說著,他示意謹海坐下。

又沖聿真善意地微笑。

聿真正因為自己沒隨着謹海起身,生恐王壑覺得自己不敬;待要起來,又顯得不夠誠懇,跟風似的,且畢恭畢敬的不符合他素日性子,就忍住沒動,這會子見王壑沖自己微笑,渾不在意的樣子,頓時欣賞不已。

他福至心靈,笑接道:“微臣幼時確被人稱神童,微臣也不負眾望金榜題名,但怎比得了主上有經天緯地之才、治國安邦之能,令天下歸心,四海賓服。”

謹海心中詫異:這人怎的轉了性子,居然會奉承了,嘴上卻附和聿真,也頌揚了一番。

王壑笑容微頓,心中嘀咕:不是說聿真率性、行為不羈么,怎的逢迎拍馬的話張口就來?看他神情毫不作偽,似真心話,話也聽着順耳,可惜江南還未收復,不然自己就信以為真了,可見人都愛聽好話。

他便玩笑道:“真要天下歸心、四海賓服,那李姑娘就該第一個歸順,然此事有些難呢。”

聿真忙道:“這是遲早的事。”

謹海:“……”

聿真轉性子了。

說笑一會,王壑話鋒一轉,問他二人:“你們是受謝相委派來江南的?領的什麼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