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黃修今晨酒醒後,回憶昨晚李菡瑤所說,已然明白:當年妻子定是發現自己懷孕了,高高興興地來找他分享喜悅,誰知污了他的畫。他一怒之下,說“女人就是煩”。妻子質問他為何要娶妻,他更直言不諱說“娶妻是為了綿延香火”。這話本也沒錯,所以這麼多年來,他時常反思妻子為何氣性這麼大,因為一點小事就離家出走,卻一直想不通。

現在目睹了李菡瑤的所作所為,回頭再一想,他總算明白了妻子出走的原因:妻子也是個有主見的女子,怪他把她當傳宗接代的工具,毫無情愛,所以才決絕離開,橫豎綿延香火哪個女人都能做,不必非要她。

想通後的黃修悔恨不已。

他還意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妻子這麼多年都不肯回家,寧可獨自撫養兒子長大,其中艱辛和苦楚,他都不敢想象,妻子如此記仇,能原諒他嗎?

他覺得不可能。

怎麼辦?

大丈夫何患無妻,就此罷手?

不,不!

黃修堅定地否決了這念頭,孤獨半輩子,他再也不想跟妻子置氣了,他不僅要找回妻子,還要找回兒子。

如何才能求得妻子原諒呢?

黃修是才子,不敢說才高八斗,也有七斗,眼珠一轉,便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眼下這場合,不正是向妻子認錯,並表明心跡的好機會嗎!

簡直天助我也!

不,不是天助,是人助。

這人,便是他那攪動天下風雲的女弟子——月皇李菡瑤;哦,還有周昌也可以利用一下。

想到這,黃修看向月台。

月台上,李菡瑤正一臉緊張地看着他,一副生怕被他拋棄、逐出師門的樣子,黑眼珠骨碌轉,一望而知在想主意挽回他的心,讓他莫名心痛、心軟。

“為師不會逐你出師門的。”

他在心中告訴李菡瑤。

“周昌,你這小人!”

黃修對着周昌大罵。

黃毒舌開罵了!

眾人興奮極了,然見黃修對着周昌兩眼噴火,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他罵的是周昌!

啊呀,這是怎麼回事?

周昌自己也糊塗了。

他忙道:“賢弟,此話怎講?”

李菡瑤那反應,疾如閃電,在上面看見這一幕,怎肯放過這機會,脫口道:“恩師把你當至交,把煩心事向你傾訴,你卻利用此事來攻訐對手,枉費了恩師對你的信任!”

周昌怒道:“不是你先說出來的?”

李菡瑤道:“朕說什麼了?”

周昌被問住了——李菡瑤說什麼了?他還真不清楚。他就聽外面傳言,說聿真是黃修的私生子,是月皇親口說的。至於李菡瑤說的原話,他並不知道。

李菡瑤看着他心想:朕什麼都沒透露,朕只告訴恩師,聿真今年二十二,其母乳名蓁娘。是你自作聰明,自以為是,想挑撥恩師對付朕,暴露了恩師的家醜。

恩師不罵你罵誰!

黃修:“……”

一不留心被弟子搶了台詞。

這丫頭反應真快。正好,“打虎親兄弟,上陣師徒兵”,他們師徒聯手,誰人能擋?

想罷,他對周昌道:“你可知蓁娘她為何離家?”

周昌惴惴道:“並不知。”

黃修冷笑道:“連她離家的原因都不清楚,你憑什麼指責她?難道不管是非黑白,錯都在女人?”

周昌:“……”

忘了這毒舌護短的秉性了,哪怕媳婦跑了,也還是他媳婦,不容別人說一個“不”字的。

何陋忙打圓場,問:“弟妹究竟為何離家?”

黃修沉痛道:“那日,她不知為何總痴纏着老夫,不小心打翻了墨汁,污了一幅畫。老夫一氣之下,罵‘女人真麻煩’,並將她推出書房。她隔着窗戶問老夫,‘嫌女人麻煩,為何要娶妻?’老夫年少輕狂,回說‘若非為了綿延香火,誰耐煩娶妻。’她便就此去了,再無消息。如今想來,那天她定是來告訴老夫懷孕之事,原是喜事,不料竟發生口角,不歡而散。這二十多年來,老夫孑然一身,踽踽獨行,回首往事,如夢初醒:老夫娶她,不僅是為了綿延香火,更要與她攜手共度此生,風雨同舟,不離不棄。悔矣,晚矣!”

他詩文諷喻犀利,言談毒舌辛辣,早在世人心中留下無情的印象,難得情真意切一回,滿眼悔恨都發自內心,頓時打動不少人,尤其是少年男女們。

李菡瑤等女都流淚了。

李菡瑤含淚勸道:“恩師,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恩師當年也是氣頭上才口不擇言,說的都是氣話,否則也不會過了這麼多年還孑然一身,自是惦記師母;師母也太過剛烈,竟未給恩師解釋機會,只怕也在後悔呢。”

黃修忙問:“當真?”

李菡瑤道:“真不真的,弟子也不清楚,等師母回來,恩師自己問她。但弟子聽聿真說,他自小便跟着母親過活,家中並無其他人,可見師母對恩師從一而終。”

黃修喜得飄飄然、樂淘淘。

這弟子真貼心,會說話,不偏不倚。

周昌見他這模樣,終醒悟過來: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個。他氣壞了,拉着何陋控訴道:“他分明在利用老夫,踩着老夫的臉跟媳婦賠罪,要接媳婦兒子回家呢。”

何陋拍着他手臂勸慰道:“愚兄都聽見了。他是在利用你。你說你,好好的招惹他做什麼?又不是不知道他臭脾氣。你揭了他家醜,他不罵你才怪呢。你消消火,看在他孤獨二十多年的份上,別跟他置氣,他若能因此讓媳婦回心轉意,與他破鏡重圓,也是你的功德。”

孔夫子也道:“不錯。周兄,這件事是你孟浪了,不該當眾揭他的家醜。你大度些,讓他一回。”

周昌氣憤道:“什麼讓他一回!凡對上他,從來就沒討過便宜。你們討過嗎?”

那兩人都尷尬沉默。

周昌悻悻地哼了一聲,覺得心裡舒坦了些。隨即又想到自己真冤:先被朱雀王罵,後被好友黃修罵,他到底作了什麼孽,總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