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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真道:“不論世道變得如何,男娶女嫁的規矩不改,不信諸位去市井間訪問訪問:尋常人家誰肯將兒子送人做贅婿?只怕沒人肯。縱有例外,人們也絕不會贊他豁達、大度,只會嘲笑他無能。尋常百姓尚且如此,何況我主,若真以君王之身入贅,後果如何,難以預料。月皇深明大義,當知這其中的阻礙,絕非一場辯論可化解。”

說到最後,他看向李菡瑤。

李菡瑤看着他笑,笑容很甜美。

聿真絕不敢當這是純粹的笑,想起有關月皇的傳說,壓力倍增,硬着頭皮真誠道:“月皇妹妹,愚兄雖在朝廷,有自己的立場,卻也是真心替賢妹終身考量。”

李菡瑤道:“這個朕信。只是朕自有主張。敢問聿兄,若朕堅持娶昊帝,是否就不夠深明大義?”

聿真聽她自稱“朕”,更覺壓力——之前在他面前可是都自稱“小妹”的——忙道:“當然不是。月皇妹妹堅持,自有道理,就請將這理由說出來,大家商量。咱們這些人聚在這,不就是商量這事的?一切都好商量嘛。”

李菡瑤見他語氣委婉,誠意十足,這才放過他,笑眯眯道:“嗯,那你們好好商量吧。”

她朝火凰瀅抬了抬下巴。

火凰瀅躬身道:“微臣領命。”

說罷轉身再面對聿真。

聿真看着火美人灼灼目光,頭皮一緊——美人目光不善,想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務,任重而道遠啊!

謹海暗暗鬆了口氣:還好,聿真尚未被美人迷昏頭,還記得自己肩負的重任。剛才他真急死了。雖然王壑交代他們,要全力輔佐李菡瑤登基稱帝,並促進聯姻,可也不能當眾稱頌李菡瑤登基是集天時地利人和、勢不可擋啊。就不怕謝相把他們當姦細給發落了?好在這傢伙曉得抓重點,只要能說動月皇肯嫁,其他便不算什麼了。

謝相神情也鬆弛下來,朝周黑子、謹海、唐筠堯等人分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幫聿真。

幾人微不可查地點頭領命。

而月皇陣營也蓄勢待發。

火凰瀅對聿真笑道:“聿大人真好口才。”

聿真覺得火美人這笑跟之前有些不一樣,陰森森的瘮人,忙道:“火大人有何高見,只管放言。真洗耳恭聽。”

這時,鄢芸站了起來。

聿真忙施禮,招呼“鄢大人。”

鄢芸還了一禮,問他:“敢問聿大人,是否昊帝不入贅月國,便沒有人嘲笑他無能,便不會引發動蕩了?”

聿真點頭,肯定道:“只要月皇肯嫁昊帝,必將天下歸心,普天同慶,絕不會有人非議!”

唐筠堯等人紛紛附和:

“此乃眾望所歸。”

“我等翹首以盼。”

“百姓也翹首以盼。”

……

鄢芸斬截道:“錯!”

聿真心一凝,忙問:“鄢大人有何高見?”

謹海、唐筠堯等人紛紛站起來,全力戒備,尤其是唐筠堯,躍躍欲試,想跟鄢芸對戰。

鄢芸來者不拒,一人挑戰對方一群,“敢問諸位,若夫家侵佔出嫁女子嫁妝,可違律法?”

唐筠堯搶先道:“當然違法。”

鄢芸追問:“可算卑劣?”

聿真道:“十分卑劣!”

鄢芸道:“好!月皇若嫁昊帝,其嫁妝必定舉世矚目,奇珍異寶且不去說它,都是死物,單說月皇打下的江山,昊帝將如何處置?若打着統一天下之名,將月皇的江山收入囊中,便是侵佔妻子嫁妝,此舉豈不比入贅更顯無能、更叫人瞧不起?諸位打的就是這主意吧?”

聿真:“……”

唐筠堯:“……”

他們確實打這個主意。

可是不能明說出來。

說出來就不那麼光彩了。

周黑子急道:“江山社稷乃萬民所有,怎能做嫁妝!”

鄢芸嗤之以鼻,懶得理他。

火凰瀅經鄢芸提醒,如醍醐灌頂,頓時打開了思路,當即追問:“昊帝若娶月皇,將以何物作聘禮?”

唐筠堯忙道:“有禮單。”

火凰瀅笑道:“什麼聘禮?據本官看來,除了以江山為聘,還有何物能彰顯昊帝求親誠意,且配得上月皇?”

使團眾人呆了一呆,隨即嘩然:

“胃口真大呀。”

“照這麼說,昊帝迎娶月皇要以江山為聘,且不能侵佔月皇的江山,不然就是侵吞妻子嫁妝,這兩半江山合而為一,月皇豈不得整個江山?這不是娶媳婦,這是敗家了!昊帝沒了江山,還能稱昊帝嗎?”

“對,好處都讓月皇佔了。”

……

聿真和謹海左勸右勸,好容易將眾人安撫下來,聿真誠懇對鄢芸道:“鄢大人這麼說,聯姻勢將無法進行,想必這不是月皇想看到的結果。還請拿出些誠意來。”

鄢芸道:“本官十分的誠意。”

唐筠堯凝視着她,笑道:“那唐某倒要問問,月皇招贅,也以江山為聘嗎?若不能,憑什麼要求昊帝以江山為聘?”

跟美女辯論,他格外精神抖擻、思維敏捷;不但他,堂上所有年輕士子都目光湛湛,雙方雖寸步不讓,言行卻都保有氣度,辯論氣氛十分熱烈。

鄢芸不答,看向李菡瑤。

此事,只能月皇定奪。

李菡瑤斬截道:“朕,以江山為聘!”

這聲音,直傳到門外。

王壑聽見了。刺客伏誅後,他便讓燕飛花了些銀子,換了靠近論講堂的天字號廊亭。李菡瑤的聲音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落入他耳中,砸得他頭暈。

他該樂,還是該惱?

他恨不能衝進論講堂去看個究竟。

然而,他不能進去!

他再一次後悔沒早些露面,眼下穿着女裝,若被人發現了,白讓人笑話他。

論講堂內,文人士子們見識了月皇的豪氣和魄力,都發怔;李卓航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任憑女兒不愛江山愛美男;使團一眾人全部失聲,心情有些激蕩,還有些複雜,也不知是替王壑感動呢,還是替昊帝羞辱。——在他們心中,王壑和昊帝,代表着不同的身份。

鄢芸笑道:“還是月皇有魄力!”

周黑子追問:“月皇以江山為聘,誰做皇帝?”

李菡瑤道:“昊帝!”

周黑子得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半天算不過來這個帳,呆在當場,在心中捋各方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