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撈上來的是具屍體，是個大胖子，船長說，這個人是船員並不是旅客。

古天明非常重視這個情況，一方面要求五層加強警戒，另一方面親自參與勘驗，從屍體情況看，沒有什麼外傷痕迹，而且剛剛入水，體溫還有。船長嘎裡布認為他是自殺的，因為之前大胖子就有些抑鬱的癥狀。

古天明並沒有完全採信，他領着技偵人員，對這個大胖子的住艙進行了搜查，結果發現了一封遺書，遺書的內容也非常簡單：我不想活了。

他反覆檢查了這份遺書，又比對了大胖子的其它書證資料，筆跡鑒定暫時沒有發現什麼破綻，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船長按照慣例，將屍體用裝屍袋收斂起來，放進了冰庫里，準備帶回去交給大胖子的家人，說實話，海上討生活，生生死死也是在所難免。

這個突發事件，多少有點讓人感覺不是滋味，雖然大家都耳聞有警察在船上，仍舊不能完全排解自然的恐懼。

為了安撫這些人的情緒，古天明不得不抽調四五名便衣，加強頭等艙的巡視，給他們吃定心丸，這本來也是警察的職責之一：保護人民群眾，防止有人再意外落水。

為了表示感謝，船長嘎裡布還專程請古天明一起晚餐，順便問問偵查情況，古天明自然了解他的小心思，也就沒有推辭了。

這頓飯吃得不甚愉快，因為嘎裡布的情緒有些低落。

古天明向他耐心解釋了自殺的可能性，但嘎裡布一反常態，臉上露出深深的憂慮，這種憂慮和剛開始居然還有點差異。

“局長，按理說船上的水手，生病死的也有過，但自殺真是頭一回。”嘎裡布欲言又止。

古天明用他獨有的眼神望了嘎裡布一眼，淡淡道：“我覺得船長話裡有話啊。”

“那倒是沒有。”嘎裡布慢吞吞地切着牛扒，今天吃的是西餐。

古天明緩緩道：“船長要是有什麼其他的見解，我很樂意探討的。”

“局長也是工作在刑偵第一線的人，你聽說過死亡預言嗎？”嘎裡布用紙巾擦了擦嘴，好像沒什麼胃口了。

古天明面不改色地道：“什麼叫死亡預言？”

“其實這是來自西方的名詞。”嘎裡布面色沉重地道，“剛開始，我也覺得胖子自殺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在處理這件事的過程中，好幾個水手都跟我提到了死亡預言，所以我才專程請局長過來吃飯。”

古天明揚了揚嘴角：“西方？我們現在在東方。”

嘎裡布沉默，他彷彿在想什麼事。

古天明補充道：“不過我對這個西方的死亡預言，還是有點興趣的。水手為什麼會提死亡預言呢？”

嘎裡布想了想：“準確的講，不是提，而是水手們收到了死亡預言。”

“哦？”古天明的眼睛裡閃爍着亮光，“仔細說說。”

嘎裡布問：“局長還記得，我們在白龍島多停留了一天吧？”他見古天明點點頭，又道，“船員們按照這裡的習俗，都去拜了神，據說是在白龍島上獲得了神示，死亡預言其實說的只是信息。”

“本來他們以為只是錯覺，現在大胖子自殺，他們就特意來告訴我了。”

古天明沒有直接出言反駁：“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水手們大概都聽聞了。”嘎裡布無奈地道，“旅客應該還不知道，這點職業素養還是有的。”

“無稽之談！”古天明終於冷冷地道。

嘎裡布再次沉默，不過他很快開口道：“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我記得上次收到死亡預言，還是前兩年的事，當時船上也死了一個水手。”

“死因是什麼？警方有給出鑒定結論嗎？”古天明不打算從迷信角度詢問。

嘎裡布嘆了一口氣：“病死的，這個人確實有些不大不小的病史。警方的結論是猝死，心臟驟停，至於猝死的原因，沒有查出來。”

古天明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不屑，這跟死亡預言有什麼關係，猝死的人多如牛毛，有幾個人能查出病因？。

嘎裡布大概也看出了他的不以為意，連忙說道：“我其實也是不信的。不過為了船員們心理健康，我想請求您批准一件事。”

古天明有些不耐，他最討厭別人故弄玄虛，所以只用鼻孔“嗯”了聲。

嘎裡布自顧道：“我想打開月亮公主號的龍燈，不知道可不可以？”

“龍燈？”古天明皺了皺眉頭，“那是什麼？”

嘎裡布解釋道：“其實就是外舷燈。不過月亮公主號設計之初，有個很厲害的傢伙，將所有的艙面燈火，布置成一條龍的形狀，能夠發出奪目的黃色光芒。”

古天明顯然沒有太多興趣深究，他淡淡地道：“隨便。”

“那就太感謝了。”嘎裡布發自內心地道，“這樣一來，船員們一定能夠安心些，不會在提心弔膽了。”

古天明忽然心中一動：“這是你們船上的事，為什麼要徵求我的同意。……難道這個龍燈還有什麼特殊之處？”他畢竟是專業人士。

“也沒什麼特殊，不過耗電量非常驚人。”嘎裡布笑了笑。

“噢。”古天明有些明白過來，“驚人到什麼程度？”

嘎裡布認真想了想：“需要六台發電機同時發電，啟動三個配電板，船上有些用電設備可能無法啟動，娛樂設施暫停運營，艙內正常照明也要局部關閉，防止竄線造成線路起火。你也知道，我們的船多少有些老化，這些都是安全預防措施，算是規程吧。”

古天明嗤之以鼻：“當時設計這個龍燈，就是為了辟邪？”他這話里，都帶着點嘲諷了，也真切地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嘎裡布渾若不覺：“大概是吧。局長也知道，我們這邊的人確實比較迷信，白龍島附近又流傳着很多稀奇古怪的傳說，當時設計的初衷，辟邪應該是一方面，但龍燈還有個重要功能，就是照亮海面，為其它船隻引航，同時為自身避險。”

“噢，這還差不多。”古天明總算真正釋懷，“聽說捕魷魚的船也有同樣的功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嘎裡布笑起來：“局長真是幽默，不過原理還真是一樣的。”

古天明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龍燈應該只有晚上才使用吧，大白天難道還跟太陽光比誰更亮？”

嘎裡布點點頭：“是的，只有夜間和大霧天氣才會開。”

古天明果斷拍了板：“那就開吧，都是中國人，多少喜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