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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靠北的一間房門口,有兩個警員一左一右握槍警戒。

第三個戴眼鏡的警員則斜着身子站在門口,正苦口婆心跟門裡的人說話。

看見我們走過來,門口那兩個警員衝著孟響點一下頭。

孟響搖搖手叫他們不用招呼,我跟她兩人湊到門口向里一望。

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從門裡直躥出來,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反正我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屋裡一個身材瘦長的男子,一手緊抓着一個哭得筋疲力盡的四五歲的小孩子。

那男子背對窗戶緊靠着最陰暗的角落處站着,不過畢竟是大白天,我仍然可以一眼看清楚他的容貌。

他赤着雙腳,身上只披着一件絲質長睡袍。可能是長久遭受病痛折磨,他臉頰消瘦,不過五官卻頗顯俊朗。

但我只是覷了他一眼,立刻就有一個念頭:他的的確確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不止是因為他臉色灰白泛青,更因為他聲音中明明滿含焦慮,可是他臉上的肌肉,卻是木獃獃的,感覺就像是帶着一張人肉做成的面具一樣。

另外他的眼睛——

我心中微微一驚,因為他眼睛之中有一抹淡淡的綠光。

而這種綠光,與之前受“無眼浮雕”影響的那個公野人的眼光還不太一樣。

沒有那麼濃厚,但卻顯得更加妖異。

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麼,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這個人,肯定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姓余的。

“告訴我,我是誰?我到底是誰?不然,我就殺了這個小孩子!”

那人再次叫囂出來。

我跟負責談判的那個戴眼鏡的警員做個手勢,叫他暫時閉嘴,我自己閃身想要走進那沒裝門框的門洞里去。

孟響卻伸手一把將我拉住,壓低着聲音說了一句:“你身體還沒復原,不要逞強!”

“相信我,沒事的!”

我衝著孟響低聲一回,等孟響鬆開我的手臂,這才向著門裡走進一步。

我本來已經想好了幾句應答,可是沒等我開口發聲,裡邊那男人嘶叫一聲:“站住,不準進來!你你你……”

他前一句還頗顯兇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陡然間眼中綠氣大盛。

孟響大吃一驚,趕忙跟着進屋,伸手便要將我拉到她的身後去。

我心中念頭急閃,脫口問出一句話來:“你是不是認識我?我叫高力,你是不是認識我?”

“高力?高力?”那男人喃喃咀嚼,眼中更是綠光瑩瑩,“不錯,你你你……是叫高力,是叫高力!”

他兩眼看着我,卻不是在跟我說話,而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錯,我是高力!”我立刻緊接住他的話頭,“那麼,你是誰?你既然認識我,是不是同樣想起了你自己是誰?”

“我我我……”

那男人想回答,但是很奇怪的,明明他臉上木獃獃的,我卻從他那泛着綠意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羞愧之色。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這孩子……這孩子你帶走,還有……還有他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我是誰!”

他果然送手放開了那孩子。

那孩子還算機靈,立刻哭着叫着向我這邊奔了過來。

我伸手接住孩子,順手往後一拉,交給我身後的孟響。

而我的眼睛,卻始終凝注在那男人木獃獃地臉上,再次確認他眼中的的確確是有些羞愧之意。

所以我盡量顯得溫和一些,問他:“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我嘗試着想往那男人身前走近兩步,那男人卻伸出手來,很明顯地抗拒我靠他太近。

“不準過來!我說過,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我是誰,我只是……知道我是個男人!不過現在我知道我是誰了,所以……我要走了,我要回去了!你別靠近我,我要回去了!”

他語無倫次喃喃自語,突然間他眼中綠光褪盡,我感覺有一陣陰風從他身上透析而出,向著正站在門口的我撲面而來。

我趕忙側身閃躲,但其他人包括孟響在內均毫無所覺。

我立刻轉身追出門外,可是眼前空空蕩蕩,除了在場的警員,自然看不到其他東西。

再等我回過身來,先前還靠着牆角站立着的那個姓余的,已經歪倒在了地上。

一個年歲較大的警員蹲下身去細做檢查,一會兒起身,臉上頗有驚詫之色。

“已經死了,而且……肌肉早已僵硬,屍斑也已大面積出現,真不像是……剛剛還在說話的!”

我無話可說,孟響回過臉來看看我,明知有些話不能當著其他人說,所以她也沒有問我。

我們將善後事宜交給其他警員,只帶着那個孩子從樓上退下來,仍舊由孟響開車,先將那孩子送回他家裡。

孩子的母親歡喜若狂,竟然沒顧上問我們她男人怎麼樣了。

不過我想她已經認定她男人已經死了,今天早上跟她一同回來的不是她男人,她不問,恐怕是心中恐懼不願多問。

倒是余患者的姐姐攔住我們問她弟弟怎麼樣了,孟響只說他病得太重,已經力竭而亡。待警方做完屍體解剖檢查,自然會通知他們。

姓余的姐姐聽說弟弟還要被解剖,免不了又哭一場。

可是出了這樣的事,她也不敢鬧着說不讓警方解剖。

再等從姓余的家裡出來,孟響問我:“你覺得……那是什麼?”

“不知道!”我搖頭,同樣是一頭霧水,“或許是我死去了的一個老熟人!可他為什麼能夠留存世間?而且近期我沒有哪個老熟人死了啊!”

“你的老熟人太多了,不可能個個都跟你一直保持聯絡吧?”孟響說。

“你說的也有道理!可問題是,他為什麼會不記得他是誰?為什麼偏偏我一出現,他就把所有事情都想起來了?”

孟響偏頭想想,終於還是搖一搖頭。

“我覺得最關鍵的,還是為什麼他會留存世間!”她說。

“不錯!”我點一點頭,“但想要弄清楚這一點,恐怕也不容易!雖然我們已經知道,鬼魂並不能夠隨意留存,但古往今來有太多鬼魂傳說,我想總有一樁兩樁是真實發生過的!換句話說,本身在地球上,就還有其他可以令鬼魂留存下來的因素,只不過現代科學一直未能發現這個因素而已。”

孟響稍一考慮,便點頭認可我的說法。

“那也就是說,我們基本上沒有可能查出這個人到底是誰了?”

“就算能夠查出來,其實也沒什麼意義!”我回答。

“怎麼沒有意義?萬一他還要繼續作怪呢?你能肯定他所說的回去了,就是不再作惡了?”

“這個我倒不敢確定!不過我總覺得,他不會是個很xiéè的人!你看他最後連連說他不是故意的,而且頗有羞愧之意,他一定是為他差點qiángbào孩子他媽感覺不安!”

孟響撇一撇嘴不再爭辯,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不管他是否xiéè,我只希望他不再出現!”

這一點我不敢保證,所以我只是一笑,沒有接腔。

當天去跟雷局長作了彙報,雷局長聽完,也不由得長聲一嘆。

“怎麼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集中到臨南周邊來了?也幸虧有你們倆處理這些事情,否則我真要親自出馬了!”

這話自然是對我們極大的讚揚,我跟孟響大受鼓舞,趕忙起身表示一定會盡心儘力。

從雷局長辦公室出來,孟響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基本上只能等了,如果這個東西不再出現搞怪,你就可以結案了!”我回答。

孟響點頭表示贊同,忽而轉臉沖我一笑:“我這個刑偵科長,應該你來當才對!”

“還是算了吧!”我揚眉而笑,“我已經是超自然調查聯盟的正式成員了,就算我現在想加入警隊,雷局長也不會要我了!就連這個特別顧問的身份,等方家坳沉睡事件徹底查清楚之後,也得卸下來了!”

我是實話實說,孟響卻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什麼超自然案件調查員啊,說了叫你別做你就是不聽!這些可怕的事情你還沒有經歷夠是吧?日後……還不知道要怎樣替你擔驚受怕!”

“我不是說了嘛,等那幾樣高科技防身用品寄過來,但凡鬼魂之類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何況我這個超自然調查員的收入,比當警察高了不知多少倍,足以讓我的老婆孩子吃喝玩樂隨便花銷,我若不做,其他人搶都搶不到呢!”

我衝著孟響擠眉弄眼嘻嘻哈哈,孟響無奈地搖一搖頭,也就沒再多說。

之後三天,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趕上周六周日,孟響手頭也沒有其他案子,我忍不住跟她商量,索性這兩天先將張大爺的骨灰送回他的住處去埋葬。

“你不是說等去××鎮的時候,順便送張大爺的骨灰回去嗎?幹嗎這會兒這麼急?”孟響問我。

“反正現在沒什麼事情干,總把這事拖着,一直是心裡的一個疙瘩!”我回答。

“還有一個原因,你想去看看,張小雲姑娘回去了沒有對吧?”孟響挑眉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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