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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雪漸小,人疲乏,是真正的夜深人靜時刻。

燕青回到梅花居卻發現雨兒早已離開,南宮書也沒交代幾句便進屋陪着秀兒,住在一旁的曲兒也早已熄燈歇息。

如今只剩他一人站在空曠的小院落,不知為何一道苦澀的失落感漫上心頭——人一旦失落傷口就好疼,長夜漫漫,又冷又困又寂寞!

“唉……”他稍稍一嘆轉身走出院落,而才沒走上兩步便發現院落籬笆外栓的馬正踢踏着腳步。

“馬兒怎還在?”他疑惑了兩三片落雪的時間,過後且展顏笑了。

至始至終千里良駒就只有這麼一匹,南宮書接雨兒時騎的是它,自己送雨兒時也是它,而將雨兒安全送回梅花居的還是它!

馬兒還在人卻不在,難道她是用腳走回去的?

燕青來了興緻,它解開拴繩躍上馬背,當即便策馬而去。若雨兒真的是在用腳走路,說不定快馬一鞭能趕上她!

……

雪停了,但寒風卻還在無情的吹。雨兒將身上的袍子裹得好緊,可她依舊冷得發顫。

蕭瑟的大街上就只有她一人的身影,冰封的石板路每走一步便要嵌進去一腳,那足底的寒意涼得刺骨。

“我真笨!還想着用腳杆子走路!”她懊惱得直跺腳,再抬頭一展望,這裡才不過剛進城口,距離城西的丹華作坊還有好長一段路,走到天亮怕都走不回去……

雨兒欲哭無淚,她現在是又冷又餓又困,她甚至害怕一個跟斗栽倒在雪地中便再也爬不起來——

“吧嗒吧嗒……”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她身後傳來。

她頭一次覺得馬蹄聲這麼好聽,她以為這是希望,所以她扭頭想招手好讓人帶她一路,可……來的人卻是燕青啊!

夜太黑,雨兒瞧不清容貌,但那雙讓人寒顫的眸子可以萬般肯定就是燕青的。

燕青有着一雙野獸般的眼睛,他的眼睛會說話,他的眼睛會發光!

快逃!野獸要抓捕獵物了!這是雨兒腦中唯一的想法,她將燕青的到來看成了追捕,她撒腿便想着要逃離。可是腳卻麻木地不聽使喚,走都難走了還想着跑么?

“吁——”馬兒就在她身旁停了下來,她扯過袍子蓋住自己的臉。

燕青挑眉道:“躲什麼多?這袍子都是我給你的,還怕我認不出來么?”

“我才沒躲,不過是風雪大,我怕颳了我的花容月貌!”

“你就這樣走回去的話我敢保證明天一早你的俏臉就會開裂。”

“那也不要你管!”她偏過頭並刻意拉開與之距離。

燕青卻緩緩伸出手並邀請道:“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你想得美!”

“……”燕青不知所言,他只能驅着馬緊隨在雨兒的身旁。

雨兒更無言以對,她走得慢又走得輕,一步一步吃力得很,燕青卻悠哉悠哉,終於她不服氣地打破沉默,她沖燕青怒斥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

“散步。”

“你——”

“你是不是不會騎馬?”燕青打斷雨兒的話並問。

雨兒沉下臉,先是被燕青給猜中了,她若是會騎馬也不用讓腳杆子遭罪了。但她那顆倔強的心卻不容自己服軟,她挺起胸脯道:“我那是不稀罕你的馬,我自己用腳杆子都能走回去!”

“好,那你就用腳杆子走。”燕青也不再多言,他心中暗笑:哼,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多久!

雨兒硬氣地邁着步,今日她還就和燕青杠上了,誰說女子不如男?

這麼冷的天讓燕青雪中行估計也夠嗆,但她還是傻得很,殊不知燕青騎得是馬,腳杆子再怎麼也比不過馬蹄呀!

就這樣二人在雪中行了半個多時辰,終於雨兒最後的倔強也被寒冷所磨去,她倒是想走,可腳卻被凍得鑲嵌在積雪中,沒了知覺

“嗯?你怎麼不走了?”燕青嘴角微翹。

“我……我想休息一會兒。”她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

燕青搖了搖頭,他抓過雨兒的臂膀輕輕一拽,雨兒騎上了馬背同時也落在了他懷中——

“駕!”千里馬終於開始迎着風雪狂奔起來!

“你幹什麼,放我下去!”雨兒萬分驚恐,但她的屁股卻老實得很,馬背上坐着多舒服?

燕青笑道:“你不是想休息一會兒么?那就在馬背上休息,等你休息夠了我再放你下去走路。”

風雪撲面,細雪之舞,雨兒撥了撥飄揚的秀髮輕聲道:“那……就休息一小小會兒……”

“呵呵,真是個奇女子。”燕青會心地笑了,他已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地笑過了。

“你笑什麼?我並沒輸你,只是你騎的馬,這本就不公平。女子不是不如男,只是不如馬而已……”

“女人和馬又有什麼區別?”

“區別可大着呢!”

“不一樣都是被男人騎么?”

此話好像不對,但雨兒卻不懂,她疑惑道:“你什麼意思?”

“呃……這個我也不太懂,是白成風與我說得……”燕青乾咳了兩聲,他又問:“對了,她們都叫你虞姑娘,你姓魚么?魚兒的魚?”

“魚?”雨兒輕聲一笑,“教你你國風的夫子怕是個文盲吧?”

“我的老師可不是文盲,他在世時是當代第一大儒。”

“那你就是他最差的一個弟子,否則你怎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這世上還有姓魚的東西么?”

“嘿!那可多了去了,就白雲城以南的巴南一帶就有一處地名喚作魚洞;古有典書記載過,滄海月明時分有人淚成珍珠,而流淚的正是那海中的魚人!我曾南下蘇州,其西湖河畔有一個算卦的瞎子叫做魚人九,他真的姓魚;還有還有——”

“呼呼呼……”一陣細微的鼾聲伴着夢囈,雨兒倒在他懷中悄然睡去。

燕青淺笑着將馬駛得比步行還慢,勿要顛簸醒了她,就讓這個女人陪自己一夜,就算是在馬背上他也心滿意足了。

他當然知道她姓虞,虞美人的虞。

“阿媽……啊媽!不要!……你們別燒死我阿媽……不要!”雨兒的夢囈變成了吶喊,夢魘又找上了這個可憐的姑娘。

燕青憐憫地將雨兒摟得更緊,今夜當會知曉這個女子很多故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