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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陽王府出身的侍衛,雖不能說各個身手出類拔萃,為首的幾名的功夫,卻是足以令王府引以為傲的。

多年來更難得的是,作為王府侍衛長,敖善的忠誠有目共睹,更數次救西陵毓於危難。

西陵毓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閣樓,她原以為敖善是自己的福將,因此當初才會強命他帶着哥哥先走。

難道,敖善出事了……

耳邊,卻是武定侯和那小廝激烈的爭執。

好在花了一番功夫,等到桓靖佺帶着冼玉菱趕來時,面前的小廝總算明白了,面前的人就是不遠處武定侯府的老侯爺。

見到桓靖佺,小廝才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請罪,“奴才真的不是故意冒犯侯爺,奴才從未見過侯爺本尊……”

桓靖佺不耐煩看這場景,擺擺手,“還不快滾!”

小廝嚇得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武定侯也懶得再計較,拂袖轉身往閣樓走去,西陵毓這時早已回過神來,迅速地跟了上去。

樓里原本也有一些丫鬟,方才聽到外面的動靜時都被嚇到,只在門裡偷偷觀望,這時看到這一老一少氣勢洶洶地走進來,個個噤若寒蟬。

“王爺在哪?”武定侯大聲道,難掩滿眼的急切,“廣陽王在哪?”

若不是看到院子里站着的王爺和菱夫人,單看這架勢,幾個丫鬟真會以為這是廣陽王爺的仇家上門。

其中一個丫鬟道:“王爺在內間……”然後抖抖索索地指了一個方向。

又是一陣風過。

來到緊閉的房門前,二人不約而同放輕了腳步,不由得對視一眼。

西陵毓的呼吸一下重了,看着那扇雕花的門,手卻彷彿被人挑斷了筋脈,努力了幾次都抬不起來,只得用乞求的眼神看向武定侯。

老人的眸中也隱隱含着淚花,咬咬牙,推開了面前的門。

黃花梨架子床上,層層紗幔半遮半掩地顯出一個朦朧的人形。

“明哲!”

耳邊是外祖父的失聲呼喊,西陵毓努力地挪動了腳步,那張床看着似乎就在伸手可及的眼前。

可是,她怎麼好像走不到跟前呢……

紗幔的形狀漸漸在眼前放大,西陵毓緊緊咬着牙關,終於看到了床上人蒼白的臉孔,瞬間淚盈於睫。

原本俊逸的青年竟已經瘦得雙頰凹陷,臉色更是蒼白得可怕。

飛快地掃視過全身,所幸並未發現明顯外傷。

西陵毓輕輕握住哥哥的手,這雙手曾經那麼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頂,這時卻如此冰涼,只有微弱的脈搏跳動。

哥哥仍然堅強地活着……他是否就在等着她回來的這一刻?

西陵毓死死咬住嘴唇,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淚水已經淌了滿臉。

武定侯悲痛地看着外孫,垂眸看到床邊悲痛絲毫不亞於自己的少女,心中大為吃驚,眉頭漸漸緊鎖。

從這個丫頭說出立山堂里的“觀海圖”寓意開始,他便覺出這丫頭身上的不對勁。

更為奇怪的是,她竟然還會嬿兒精通的認穴按摩之術。

若只是夏侯家一個普通的小丫頭,為何她會在廣陽王的面前流露出如此真切如此深刻的悲痛?

這一次又一次的巧合……

不,這些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武定侯看着垂淚不語的少女,已經逝去的外孫女的名字在唇齒間徘徊,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侯爺,可——三姑娘這是在看診?”

桓靖佺正與愛妾一同走進來,見西陵毓抓着西陵睿的手低垂着頭的模樣,心中不免詫異。

冼玉菱眸光微閃,輕聲道:“王爺說的‘神醫’,難道便是這位小娘子么?”

礙於武定侯在此,桓靖佺只含糊地嗯了一聲。

武定侯怔怔地看着床邊的少女,喃喃道:“阿毓,是你在保佑你哥哥么……”

老人蒼老而疲憊的聲音,如一隻手用力捏住了西陵毓的心,也令她猛地從悲慟中抽回了一絲理智。

西陵毓飛快地擦去臉上的淚痕,沒有抬起頭,“敢問王爺,對於廣陽王的情形,太醫們是如何說的?”

桓靖佺端詳着她的神情,隨意地回憶了一下,“廣陽王並無大礙,也未中毒,許是奔波勞累過度,又或許是受到驚嚇。至於用藥么……”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女子。

觸到他溫柔的目光,冼玉菱才開口道:“太醫們開的葯,王爺只能勉強飲下去一半,因此三餐也只能喝些粥,可幾乎仍是大半都灑了。”

西陵毓抬眸,恰巧冼玉菱也一直在盯着她看。

二人四目相對,西陵毓又很快別過了視線,心裡微微有些疼痛。

不是受到威脅後的難過,更不是對這位菱夫人身份的痛恨而引起的不滿。

但從對方的眸中,卻彷彿被帶入了她眼中的痛苦和迷惘,讓人無法自拔!

桓靖佺的聲音恰巧在這時響起:“如何,以廣陽王如今的情狀,夏侯小娘子莫非也能治?”

西陵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要見護送王爺回京的王府侍衛們。若不能向他們問出當初的情形,如何才能找出救治之法?”

她必須要見到敖善!

在離開了她和其餘苦戰的同袍們後,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才會讓哥哥變成如今看到的樣子?

“侍衛?”桓靖佺似乎才想到這個問題,思索片刻後嘆息一聲,“哦,要說到他,那還真是條漢子,本王當真佩服。”

西陵毓喉嚨一緊,死死盯住面前的人。

“當初他們主僕二人倒在王府門口,那侍衛渾身浴血,若非看到王爺身上的文牒和表記,也無法確定他們的身份。”

第一次聽到廣陽王入京的具體情形,武定侯和冼玉菱都倒吸一口涼氣,都認真地聽了起來。

西陵毓卻幾乎要大喊出聲。

兩人?!怎麼可能!

當初她安排給哥哥的人手,哪裡只有敖善一人?

其餘人難道都……

“這個侍衛,當真可憐,沒了舌頭、手筋被挑,也不知是如何才能堅持護着廣陽王來到王府門前。”

桓靖佺的感慨,被一聲悲慟的嗚咽打斷。

他詫異地轉過頭,才發現自己身邊的女人竟然淚流滿面,只是一直在用手捂着嘴拚命不讓自己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