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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曉病氏一族的底細以及到底有多少詭異的手段,就連呂迎風也不知道。

病秧子是幾年前他隨父外出經商時順手救來的,那之後就一直跟着他,但自己的身世和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卻從未提過半個字。

他不想說,呂迎風也沒有去問。

而且這幾年下來,病秧子也從沒使用過家族秘傳法門,導致呂家有人質疑他病是一族的身份。

直至今日,病秧子才終於施展了真正的病氏絕學。

他和呂迎風雖然都是長明的內山弟子,但畢竟入門較晚,精深的長明劍法只得一兩分精髓,拿來與老者這種級別的人物廝殺還不夠用。

被蟲潮圍起來的弟子們輪番施展最強的劍,以劍意和異香暫時嚇退蟲潮,勉強何以再撐些時候。

平日里隨處可見的外山長老們也不知都去了何處,讓這些弟子們有些懊惱。

病秧子的短劍已經沒了長明劍法的堂堂正正,更多了幾分詭譎甚至是詭異的感覺。

他的身法很是怪異,看上去就如同久病在身已然垂死的病人,腳步虛浮,讓人捉摸不定,卻總能精準的躲過老者的長棍,兼職比那泥濘中的老泥鰍還要滑溜。

他的短劍本就是鋒利無比,這時削砍劈斬,橫撩直刺,角度刁鑽至極,實在防不勝防。

而且他的每一劍似乎都纏繞着某種氣機,每出一劍,都會讓老者的動作慢上幾分,就連周遭的空氣都凝稠了不少。

病秧子的劍勢並不宏大,相反卻感覺有些小家子氣,彷彿是某種見不得光的劍法。

重病成疾,久病成醫。

這就是病氏一族的家族名言,更是修道理念。

都說名醫不治己病,但因病久而成醫的醫者其最終目的就是治療自己的病,所以他們都不是好醫生,更不會是名醫。

病氏家族修行的功法與玄門正宗截然相反,卻又不是那些邪魔外道,說是旁門左道也有些偏差。

因為他不靠外力,也不害人。

靠的就是生病。

病者,身患疾也,乃天下之大痛苦。

世人都會得病,家畜野獸會得病,國家會得病,天下也會得病。但每次病後,免疫力都會大大增強。

國家如此,天下如此,人更是如此。

病氏一族就是靠着“病”字磨礪道心,直至道心圓融清明如洗,到那時一身頑病盡去,天地靈氣受到感應加持其身,修為再漲。

病的越重,越久,道心就越堅固,日後走的就越遠。

但以病磨礪道心是一回事,任由病痛折磨卻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病氏族中最重養生之道,久病之人體虛,見不得光,據說那些病族中的長者都身居地下,怕陽光太盛傷了身子。

任由疾病加身的家族,最會養生,在世人看來這無異是極大的諷刺。

既然見不得光,自然做不到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劍中蘊涵疾病之力,中者戰後都會大病一場,所以老者不敢輕易去接他的劍,更多時候是在躲。

打到了這個份兒上,老者也有些急了。

他被病秧子吸引了大部分精力,對蟲潮的控制弱了很多,加之那些內山弟子資質過人,輪番施展強大劍意不是問題,這般下去再有半個時辰也不能算完。

他現在只求分別去殺何惜柔和風小寒的兩位刺客早些完成任務,來這裡支援。

很多人都發現風小寒近日沒回紫竹院,趙浩天更不會放過這個細節,早就多派了位高手去尋他,結果他自己卻在找崔魏銘的時候中發現了風小寒。

老者事先被放在菜筐中,又在食客居地窖中蟄伏數日,心中本就煩躁,這時久戰不下,便有些惱了。

“你來試試這一招。”

老者的棍子在夜空中划過個半圓,連帶着周圍的青竹都隨之舞動起來,霎時間冷風四起,吹的青竹林葉濤滾動,聲勢尤為驚人。

這是玄魔殿的肅殺棒法,施展開來就如蠻荒域深秋一般,讓人心生懼意。

病秧子臉色更加蒼白,手中的短劍如毒蛇吐信,順着長棍蜿蜒而上。

如龍盤玉柱,劍與棍並未相撞,皆是落到了對手的身上。

病秧子張口哇地吐出口鮮血,身子倒飛了出去,血液在半空中划過道弧度落在了蟲潮中。

那些毒蟲感知到了他血脈中蘊含的病力,皆是四散開來,不敢靠近。

在棍棒之流乃不殺之器,但其中的沛然巨力卻屬實不可小覷,尤其是老者這棍子砸下來蘊含著無盡殺氣。

病秧子有隨身的護甲,硬挨這一棍雖然不至於喪命,但也受了不輕的傷。

只見他強撐着站了起來,只是身形搖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老者的胸前插着那柄短劍,只餘下劍柄,劍身全部刺入體內,雖然老者的身上也有寶物護身,但何奈這口劍實在太過鋒利,竟無視這些護身法寶,直接刺了進來。

當然,這樣的傷算不了什麼。

但真正棘手的還是這劍中蘊含的詭譎劍氣,老者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些疾病正順着傷口緩緩像體內蔓延。

中了這樣的劍,即便是崩解境高手也要暫時離開,壓制住這些疾病,所以即便他看起來不如病秧子那般狼狽,但實則也好不到哪去。

他一身修為早在五十年便被廢去,後來自家少主不知用了何種方法,竟重塑了他的部分丹田以及全部的經脈。

老者被廢修為時乃是崩劫境的高手,現如今雖然戰力只剩全盛時期的三成,但一身氣竅十分完整,所以這一劍的力量還不足矣立即摧毀他的身體。

老者捂着胸口上前兩步,看着他說道:“你,很不錯,長明內山,名不虛傳。但可惜……”

他的語氣由陰沉轉入平靜,沙啞的嗓音也清晰了起來,顯然放鬆了不少,說道:“……你們還是死定了,天蒼山的仇,今天我報了。”

樓聽雨攔下了要繼續出劍,阻止蟲潮的師弟,看向他,認真的說道:“其實,我們還有機會的。”

老者有些好奇,問道:“怎講?”

他一邊說話,一邊驅動蟲潮向著弟子們聚攏過去。

此時老者集中精力駕馭,對蟲潮的控制力大大增強,靈蠍等毒物不再畏懼弟子們的劍意。

怎麼看,這些內山弟子都已經死定了。

樓聽雨沒有說話,但握劍的手卻緊了幾分,眼中流露出追憶的神情。

他此刻正在想着別的什麼事情。

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他在這種時候追憶?

林義松愣了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因為他也想起了那個事情,還有那個人。

月光透過竹葉,顯得有些斑駁,那些竹影微晃,似乎在為那些白衣少年們默哀。

此時老者勝券在握,眾弟子身陷囫圇。

正如同那天午時的微雨,試劍林竹葉青翠……樓聽雨穩操勝券。

所以那人打算放手一搏。所謂放手一搏,就是以命相搏的意思,於是他贏了。

反正都是死,還不如拼一拼。

林義松語氣緩慢,顯得語氣很是誠懇,說道:“我們還可以……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