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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奚羽看似人在若無其事地舉步行進,但是步伐卻有意無意地放緩,心弦緊繃,傾耳聽着一草一木的聲響,整個人宛如一隻正在蓄勢的幼豹,觸之即發。

他的五感異乎常人,與山林間的野獸有着某種類似的地方,早在先前於小八喊住他的時候,就直觀感覺到了有人在暗中窺視跟蹤他,且還不止一個。

奚羽眉宇中飄上一縷愁雲,他是會點藥理,但尚算不得是個良醫,即便如此,也懂得需對症下藥。狗大爺終究是畜非人,二者之分,他就算明知道癥結所在,也計無所出,何況他隱約感覺到狗大爺的狀況似乎不是一時的着涼受凍可以一言概之,由不得不黔驢技窮,束手無策。

他所能做的只是替狗大爺蓋好了被褥,又在旁看守了一陣,方才起身去到石墩子處,盤腿坐在其上,準備着手修鍊。

奚羽一坐定,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在上午在黃楓崖上那位紅臉老者發放下來的,當時他並沒有放入儲物袋,只是草草揣到衣襟內。這時拿出來翻看,頓時發現這小瓶和鄭師伯贈予的那些略有些微的不同之處,雖然從外觀質地來看,瑩澤如玉,均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是手中這個還要更矮一些,混在一處倒也不至於找不出來。

可想而知,其內所盛的液體就更為有限。

他已經清楚地知曉,內中的靈液名為“小百草液”,於修鍊長春訣有着極大的好處。服用方法也十分簡單,只需飲用下去,然後立即打坐吞吐,全力煉化藥液中所蘊含的草木精華之氣即可。

奚羽撥開瓶蓋,湊到鼻下,微微一嗅,只是這一嗅,陡然間讓他面現疑惑,頗為不解。

“咦,怎麼和鄭師伯給我的比起來,這小瓶里的液體散發出的清香要稀薄上很多,且並非只是一點,而是一大截。”奚羽皺眉自語,當初他打開鄭仙芝師伯所賜的小瓷瓶時,剎那之間,滿室幽香,而眼下這瓶,卻是低頭才可以聞見。

不僅如此,他又藉著天光,察看了一眼瓶內的靈液,就連顏色也淡了不止些許,呈現出一種淺綠色。

奚羽再拿出儲物袋,真元注入其內,隨心所至,一個略高半點的小瓷瓶出現在他掌心,他將塞子拔出,一聞一望,兩相對比,其色其味,當下差距立顯。

難怪那日遞給張大炮時,他起初不以為意,例行公事般檢驗成色,一聞之下先是霎時面色陡變,跟着隱隱有股欣喜若狂之意,後來才歸於平靜,當時奚羽沒有留神,現下想來的確有諸多疑點存在。

那時張大炮脫口而出“百草”二字,後面又畫蛇添足般加上了個“小”字,如今來看,一個“小”字便昭示了二者的不同。很可能,得自於鄭師伯的小瓷瓶內所裝靈液,全名便只是“百草液”,而無前面冠着的“小”,價值也不可同日而語。

想到這裡,奚羽哪裡還不明白,自己是不懂其中的分別,將靈氣濃郁勝過數倍乃至十多倍之多的百草液當成了尋常的小百草液,卻以為是等價交換給了對方,吃了個暗虧,上了他的大當。

那張大炮此人也果然是個其奸似鬼的狡詐之徒,明明察覺出來了,卻推聾作啞,反倒是臉上裝着勉為其難、像是自己吃虧的樣子。若光如此,也就算了,說來說去還是怪自己江湖經驗不足,但此人還不忘熱絡地拉上奚羽扯上一堆有的沒的,意欲拉攏感情,多個回頭客。

一想起那張厚顏無恥的嘴臉,奚羽立刻便氣往上沖,怒火從心頭蹭蹭升躥得老高,真是孰不可忍,以奚羽的性子也從來不知忍氣吞聲怎麼寫。

既然氣不過,那便無須再忍,撞上奚羽惱怒已極,更不必擇日,當下就跳下石墩,上門問罪去了。

片刻之內,奚羽便下了決斷,是故他和與於小八分手後,並沒有沿原來的路回去,而是左拐右拐,盡撿着沒人的僻靜地方走,就是想確認自己的猜測,看看那暗處的人會不會跟上來。

果不其然,那後頭的人一直遠遠落在他身後百步的屁股後面,始終不曾被擺脫。若說事有湊巧,可幾次三番,那也太過荒唐。

可是自己都明擺着在這請君入甕,候着他們現身呢,那暗處的跟蹤者倒是偃旗息鼓,臨陣退縮了一般,沒了聲音。

過了許久,奚羽轉過身,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喃喃道:“難道真走了?”

他不是傻大膽,已經先想好了後撤之計,知道事有蹊蹺,緊繃著心神,一旦有風吹草動,見勢不對,就時刻準備着撒丫子跑路。

往這林深葉密的山頭上帶,也未嘗沒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在裡面。

他走的山路比別人走的陸路還多,這山上雜草蔓生,放到旁人那裡可能寸步難行,而對於奚羽這隻野慣了的皮猴來說,卻和自家後院也相差無幾,伺機悶頭朝草叢那麼一鑽,便如魚入大海,量他們多生了幾條腿也追不上。

但是如今跟蹤者始終不露面,他就好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空空落落,無處着力。

奚羽心下直冒嘀咕,究竟跟着他的是誰,懷的什麼意圖,想來想去也沒有答案,總之鬼鬼祟祟,絕非善類。他自討了一下,自己這一個月來不是窩在藜峰修行,就是在擔水過山,或者忙裡偷閒一飽口腹之慾,絕大多數時間跟狗大爺相處的都比人久,好像未曾招惹得罪過誰。

“不管了,難道青天白日的,那暗中之人還敢在門內行兇不成?”諸般念頭閃過,奚羽搖了搖頭,決定拋開不深究,何必自尋煩惱。

此事他並非全然不理,而是暗自掛懷在了心底,像是敲響了一面警鐘,時刻勿忘,或許這仙門凈地,也非他所想的那樣風平浪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終是空口無憑,說到底想要太平日子,還是得自己腰板夠硬,底氣夠足。那時縱來犯再狠再惡,兇橫不可一世,也當如清風拂捋山崗,明月照之大江。

奚羽回了藜峰後,發現狗大爺還在他床榻上熟睡,只是嶙峋的瘦骨不時微有起伏,彷彿是怕冷的人在發抖一樣,氣息略顯虛浮。